杨坚当即眉头紧锁,目光中卷起一阵寒意,叹了口气:“哎,这几年水旱交至,每到这个时节,就粮食短缺。先前不是已经下令开广通仓赈济了嘛,关中灾情依然严峻?”
高颎的神情却并没有很紧张,从容温和地安慰着皇帝:“陛下莫急,自从广通渠修好后,漕运运粮之路便捷多了,广通仓贮备的粮食倒是可以暂缓关中的燃眉之急。不过,今年山东诸州大雨成灾,全国都闹饥荒,几个官仓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说话的同时,他也在察言观色,慢慢地便转了话锋:“其实,长孙平早在开皇三年就曾向陛下谏言,要在全国设立义仓,由各州军民按贫富差等共同贮藏,专门用于凶年粮荒时赈给。臣觉得这个方法完全可行,但是前几日长孙平又复谏此事,陛下怎么没准呢?”
杨坚听罢,舒缓地笑了笑,解释道:“朕也觉得可行,只是这义仓管理也需要定制,苏威不是到地方赈灾去了嘛,朕合计呢,等他回来,再一起讨论。”
有了皇帝的肯定,高颎一颗悬着心便放了下去,他又顺着杨坚的话补充道:“陛下身边还是需要多些贤才,其实清河公杨素也算有才之人,陛下何不诏他回来。”
杨坚看向一旁的宫婢,让她拿水来喝,趁此间隙稍加琢磨了下:“处道啊,确实有些谋略,不过性格也是太傲慢了,等再过些日子,让他先去地方历练一下吧。”
高颎读懂了圣意,知道该言尽于此,见杨坚也没有其他事要与自己说,便识趣地主动请辞:“那臣就不打扰陛下和公辅讨论文书了,臣先告退了。”
杨坚点头首肯,同时嘱托了一句:“皇后说夫人身体一直不佳,你也多留心照料一下,别总顾着公事。”
高颎勾了勾嘴角,恭敬道:“是,劳陛下和皇后挂心了!”说罢转身离去。踏出殿门前,他忍不住又望了一眼李德林,心中生起一丝犹疑。
杨坚目送高颎离开后,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恢复了笑容,看向候在一旁的李德林,声情并茂道:“公辅啊,来来来,我们继续说。朕一直觉得,满朝文武中,只有你的文章书写,最是文辞端正、气势磅礴,能够引经据典、恩威并重地感染他人。正所谓见解独特,却又不失文采,而且还感情真挚!”
被皇帝如此夸赞,李德林很是不好意思,低头讪讪道:“陛下谬赞了,臣不敢当。”
杨坚也不听他谦虚,直接抛出自己准备好的议题:“自从朕赐死王谊后,这朝野里有些妄言,你也该有所耳闻吧!”
李德林细听着杨坚的话,心中顿生一惊,缓缓道:“那些都是宵小之人的拂逆之言,陛下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杨坚拍了一下大腿,点点头说:“朕自然是不会当真,可是只怕他们会妖言惑众啊!所以,公辅啊,朕现在需要你写一篇文章来以正视听。”
李德林闻言,当即行了一礼,郑重地表明心迹:“陛下放心,此事就交由臣,臣定当办妥!”
这一番态度让杨坚很是满意,他不禁开怀大笑,看着李德林的目光也与之前大不相同:“你写的文章,朕当然放心。说了这么久,你也该饿了,不如与朕一起用膳吧!”
李德林有些惶恐,犹犹豫豫地推脱道:“多谢陛下厚爱,只是这御膳,臣怕是不便享用吧!”
杨坚起身走到李德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异常和蔼的语气道:“公辅,怎么和朕这么客气,你忘了我们还曾秉烛长谈过呢!朕今日特意让膳房做了生羊脍,不煮、不炒、不蒸,把鲜羊肉切成薄片、剁成细丝,就直接蘸酱料吃。这可是齐武威王的最爱,你是齐国人,一定有听说过。”
李德林望着杨坚,恭敬地点了下头,真切道:“确实听过!陛下如此盛情,臣若还是推却,就说不过去了。”之后,他便随杨坚一同去用了午膳。
回家的路上,李德林就已将全部心思投在了文章上。几日后,他写出一篇洋洋洒洒的《天命论》,论述明主乃上应天命降于世间,以扶危济困、救国救民,教导世人应敬奉天命、忠于杨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