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亚洲男人,不,确切地说,是一个中国人。顾娅不知道他是谁,却和他有过几次照面,甚至还说过话,第一次是在车站上,第二次在学校的停车场上。
这人和前几次遇上的一样,仍然西装笔挺,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上衣的口袋里还塞了一块手绢。他着装得体,不言苟笑,这一副专业装逼样,实在叫人肃然起敬。
顾娅有些疑惑,暗忖,难道他就是昆特教授?光看这气场,确实有点像。
在德国,亚洲人有着德语姓氏也见怪不怪,那个啥,自由民主党的主席叫菲利普.罗斯勒的,不就是一个出生在越南,生长在德国的亚裔?
谁知,这个念头才跃过脑际,西装男便向她微微地摇了下头,道,“我不是昆特。”
被他看穿了想法,她不免有些尴尬,话锋一转,问,“那请问昆特教授的办公室在哪里?”
他的手朝里指了下,“这里,就在等你了。”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虽然知道自己并未迟到,但被他这么一说,她多少有点愧疚。让教授等,总不是件好事,赶紧大步踱了过去。
走进房门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办公室,而是一个教室。房间不是太大,正前方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黑板,四周围了一圈桌子,估摸着能容纳二十多个学生。
不远处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中年人,穿着花布衬衫,外头套了件毛衣,顶这个大肚子,脸上还带着一副无边眼镜。和他身边的装逼男相比,这德国人衣着随意了许多,神色也和善了许多。他看见顾娅进来,便起身主动握手并自我介绍了一番,原来他才是昆特教授。
“对不起,很唐突地将你喊来,我应该事先让贝亚特小姐和你约个时间的。我平时都在不莱梅工作生活,今天临时决定来巴特洪堡参加会议。于是,滕先生建议我,既然过来了,就顺便和你约见一下。”
滕先生?
见顾娅的目光转向自己,那位滕先生便转过脸来,向她点了点头。
也许这就是文化差异吧,在德国,哪怕只是接个电话,作为礼貌,他们都会率先自报家门。而中国人,不管是在正式、还是非正式场合下,只要对方觉得你不是什么重量级的人物,基本上就懒得理你了,像他这种点个头敷衍一下,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滕先生是谁,顾娅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自己能否破格被录取。在肚子里酝酿了下要说的话,她清了清嗓子,道,“教授,我不知道您是否看过我的材料,我以前在新西兰的梅西大学上过3个学期的国际商贸,所以是有大学基础的。我不能上国立大学,主要因为我没有aps认证。”
昆特教授道,“今天在来的路上,我已经看过你的档案,基本了解你的情况。那你告诉我,对我们这个经济学校哪个专业比较感兴趣。”
顾娅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觉得很有希望,高悬的心渐渐落地。不久前才去莱比锡大学找过史宾德乐教授,那些临时抱佛脚突击复习过的专业内容还没有全忘光,所以说起来头头是道。
人与人之间差别很大,教授与教授也不一样。相对专业内容,昆特对新西兰的教学方式更有兴趣,只要问得没那么细,她回答起来也没什么压力。两人侃侃而谈,感觉良好,时间眨眼而过。
期间,滕先生也只是坐在一边旁听,基本没插过嘴。只不过,他那双眼睛很精锐,基本没离开过顾娅的脸。一开始顾娅全神贯注地应付教授并未发现,后来目光一转,两人的视线不其然地在空中相逢。虽然他沉默寡言,却不乏存在感,被他看着,顾娅觉得浑身不自在。这男人就像一根刺,杵在那里所制造的压力,简直比正在提问中的教授还要大!
半小时后,谈话基本有了个结果,教授虽然没有拍胸脯保证,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给她带来希望。顾娅很高兴,如果能够入学,这意味着自己很快就要摆脱语言生的身份,云开见日了。
“看起来,今天我们见面的决定很正确,我非常欢迎你来我们学校就读。”临末了,昆特突然想起什么,还附加了一句,“不过……”
顾娅正想雀跃,就被他这声转折给揪住了心脏,不由紧张起来,“不过什么?”
如果他再提起aps,她可就真要晕了。
幸好教授只是道,“您应该知道,这里的课程有一部分是不莱梅高校授权,师资有限,所以并不像其他国立大学,是要收取学费的。”
顾娅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其实他不强调,她也知道。不过,德国人就这样,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疑点困惑当面说清楚,免得之后再发生纠葛。
会谈结束,昆特教授转头又和滕先生说了几句话,都是些行程上的安排。也许这位滕先生是他的助理,谁知道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顾娅也没多想。
短暂的交谈后,两人起身,相互握手告别。
教授望向顾娅,道,“希望下次来巴特洪堡,就能看见你坐在教室里学习的身影。”
“我也希望。”顾娅微笑点头。
教授先离开,顾娅收拾好东西,也准备离开。不料,路过走廊的时候,却被背后的滕先生叫住
“等一下。”
她迟疑地回头,只见他走到贝亚特平时工作的位置上,抽出一张表格,递给她,问,“填过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