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不知谁低声吼了一声,立时便有身边人止住了他。
见郭之奇和洪育鳌在前面,丁之相和袁廓宇对视一眼,却是就此停了下来,并不过去。他二人这一举动再是清楚不过,很快,大明门前的官员便分成了两团,内中夹杂着一些不愿摆明立场的官员,倒也是径渭分明。
等得无聊,郭之奇便与洪育鳌说起齐王新近办的两件大事,一是江南清欠,一是盐政整顿。他二人并非江南出身,对于江南清欠抱的态度是可有可无,因为他们深知,齐王抗旨顶着舆论强行在江南清欠,所为乃是为北伐中原积储钱粮。
盐务整顿同样如此,大军未行,粮草先动。又如齐王在致郭之奇书信所言“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经过连番大战,齐王手中已无多少钱粮,若不再开源,恐财政难以维持。要是连维持朝廷和三军所需钱粮都不足数,北伐中原,恢复故都自是无从提起。而要开源,还要短时间便能见到大批钱粮,清欠自是最好办法,只是此策于短期有利,放长远却是弊大于利。
盐务整顿倒也罢了,自古盐铁便是由朝廷专卖,齐王重新理清盐务,增加朝廷税收,无可厚非。江南清欠却将江南的士绅都得罪了,一些地方更是闹得怨声载道,激起民变,这未免就有些激进了。且清欠对象过于笼统,并不曾划分明确,一些曾为抗清出过力的士绅也被强令催征,使得朝廷在江南人心大失,长此下去,恐非善策。
“哭庙一案就办得太狠,那些秀才再怎么也罪不致死,如今苏州百姓都说咱大明朝还不如大清朝呢...皇上因此事也对齐王十分不满,我等夹在其中真是左右为难,现在齐王又以通虏为名将勋臣一网打尽,不知皇上会如何想这事呢,唉。”
洪育鳌叹了口气,若不是要为顺王和袁宗第他们在朝廷出声,他真想辞了这次辅回夔东种田去。
郭之奇有所动容,正要开口,便见掌翰林院事的黄宗羲迎面而来:“二位阁老,昨晚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
郭之奇点头道:“老夫知道了。”
见郭之奇已知,黄宗羲便愤然道:“首辅既已知道,那还请带着大伙联名上奏,弹劾亲军陷害忠良,胡作非为的恶行!”说完一顿,又补了一句:“老太傅对此事也是不满的。”
郭之奇没有应他,而是问洪育鳌道:“一众勋臣现在何处?”
洪育鳌道:“已解往镇抚大牢,”迟疑了下,“听说大兴伯邹存义被打伤了。”
闻言,黄宗羲更是大怒:“那鞑子好大的胆子,开国勋贵之后都敢打伤,若是咱们对此不闻不问,日后他们岂不是连朝廷都敢抄了!”
听黄宗羲这样说,洪育鳌皱了皱眉,提醒他道:“亲军指挥已然归明,不可以鞑子相称。”
“再如何,也是满州鞑子。”黄宗羲恨恨说道,他是大儒,对华夷大防可看重得紧。
郭之奇抬手示意黄宗羲不必多言,他有些凄苦道:“昨夜的事,错在老夫,若知齐王对这众勋臣如此态度,老夫当日定不会答应皇上起复他们。”
当日定武帝要起复一众失节勋臣,洪育鳌也不以为意,但现在齐王对此事却是这么大的反应,他也不由有些后悔。见郭之奇自责,便劝道:“郭阁老,此事大伙都没有料到,你也不必自责,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魏国公他们救出来再说。”
郭之奇抬头看了洪育鳌一眼:“这是自然。”
黄宗羲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亲军这般肆意妄为,朝廷总得对他们有所训戒,不然日后谁还敢在朝为官?因江南清欠的事,我院中都被锁了不少人去,再不管束亲军,哪日再破我院门,只怕我那翰林院就没一个学士了。”
郭之奇听后却是摇头不语,直注视着大明门。黄宗羲不知首辅此刻在想些什么,此时大明门上传来“咚、咚、咚”的鼓声,他知道这是要开宫门了,便收起心思,准备等见到皇帝好好参亲军一本,顺便就江南清欠的事再请皇帝下旨阻止。
鼓声响起后,一众官员当下便入了宫城。进了大明门后,官员们自觉按照各自归属列队等候皇帝的到来。礼、吏、户、兵、刑、工六部尚书和下面的侍郎、主事们俱已到齐、都察院、五军都督府、大理寺、太仆寺、通政司、国子监、太常寺等衙门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是一个不差。大大小小几百名官员就这么默默的站在广场中间,一时气氛很是凝重。
“铛!铛!铛!”
钟楼上钟声终于响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立时朝前面看了过去,只是百官却不见皇帝龙辇到来,来的却是司礼太监潘应龙。
“圣上有旨,龙体不适,暂罢朝会!”
潘应龙的尖利嗓音在广场回荡,下面百官则是神情各异:好好的,皇帝怎么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