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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2 / 2)

昙奴简直无话可说了,那种事不应该是男人担心女人后悔吗,到了她这里全反过来了。可能受惯了压迫,她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一个不懂得体贴的郎子,用来当菩萨供着么?

“我只和你说一句,爱得越深越卑微。你要拿出傲骨来,他不低头,你就不要理睬他,看谁憋得过谁。”

莲灯到如今才笑得出来,长长哦了声调侃:“难怪萧将军几次三番找你,你都端着架子对人家爱搭不理,这就是你的战术么?咱们现在到了中原了,你身上的毒也解了,等回到长安就去找他吧。如果他没有成亲,就嫁给他,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昙奴却摇头,“我帐下两百多人都是你的陪嫁,我也要看顾你,不让国师欺负你。”

莲灯笑了笑,复看了他一眼,“他不会的。”

国师回营,定王携众人出来相迎,说了一车担心的话,国师反应平平。转头瞥夏秋二官,夏官和秋官叉手深揖,“属下等办事不力,还请座上责罚。”

他漠然看着他们,并不说话。夏官和秋官面上有畏惧之色,愈发低下身子,半晌才听他说罢了,“本座有些乏了,营帐都准备好了吗?”

夏官忙道是,“请座上随属下来。”

他拂了拂衣袖逶迤去了,走前同莲灯没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莲灯落寞站着,不知该何去何从,定王看出些端倪来,命小灶准备一盘透花糍,让她送进国师帐里去。

她提着食盒到那里,见秋官在帐外站着,里面隐约传出国师的声音,似乎动了怒,低低骂废物。

秋官看到她如蒙大赦,“娘子来了?这次找回国师,多亏了娘子。我等白在国师麾下那么久,搜寻了两天一无所获,实在没脸见人。”一面打起帘子道,“娘子进去吧,国师面前还请娘子替我们美言几句。”

她说好,欠身入了帐里。国师见她来了便不再多言,抬了抬手指,让夏官出去。

她堆出笑脸,把点心放到他面前,“饿了吧?我阿耶让人现蒸的,吃两块垫垫肚子。”说着牵起袖子举箸,因为手指包裹上了,行动起来异常艰难,只见关节处水肿得厉害,皮肉发亮。

他皱了皱眉,抬眼看她,“手上的伤要紧么?”

她说不要紧,“睡一晚就会好的。”指了指盏里,笑道,”快吃,我看你吃东西心里就踏实了。”

他听了低下头,纤洁的手指掂起花糍,那玲珑的点心贴在他唇上,有种相得益彰的美。

国师吃东西很文雅,小小的咬一口,细嚼慢咽,不像她,抓起一把基本全塞进嘴里。她满足地望着他,活着总有这样那样的忧愁,可是他在,她就觉得没有什么事是更重要的了,有他就够了。

他只略微进了一点就放下了,起身去箱笼里翻找,找出一个瓷瓶来递给她,“这是伤药,有奇效。你拿回去用,能止痛,晚上可以睡个好觉。”

她迟迟接过去,微笑颔首,“多谢。”语罢又觉得奇怪,已经很久没有同他客套了,说的时候自然而然,竟没有半点不自在。

他沉默着,坐在灯下眼睫低垂。莲灯轻轻叫了声临渊,他才抬起眼来,“什么?”

她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交谈了,自他回来,似乎与她生疏了许多,难道果真因为她吸了他的功力而怪她吗?她往前挪了挪,“如果能拿回去,你只管动手好了。”

他很不解的样子,“什么意思?”

她红了脸,“我是说你流失的功力,在我这儿没什么用,最好还是还给你,我心里也安定些。”

他坐在那里若有所思,隔了会儿摇头,“这不是山精野怪的内丹,可以随意转赠,到了你那里就是你的。我修为深,折损三五十年无所谓,你留着,自然有好处。”

她低下头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一直很后悔,害你至此,险些失去你。”到现在回想起来都像噩梦一样,她眼泪汪汪,把包得角粟一样的手压在他手背上,“你不要再丢下我了,不管到哪里,你都带着我吧,就算吃苦我也不怕。”

他与她四目相对,她的眼睛明澈,能看到瞳中他的倒影。他蹙起的眉心渐渐舒缓,笑道:“你果然有真性情。”

这样的评价听上去有些别扭,但她也欣然接受了,咧嘴道:“我一直真心待人,你今天才知道?”

他点点头,沏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复望她一眼道:“《渡亡经》能招亡灵,我想你也知道。上次回回墓里只找到半部,我急需另半部。我的时间不多了,不见得能支撑三年。你若是想帮我,就尽快为我探到下落,凑齐了一部,我才敢说再不丢下你。否则到我死的那一天,分离在所难免,届时还是要留你一人在世上独活。”

她吃够了这个苦,再说起来也是心有余悸。人性本就自私,定王既然以经书作为条件和他做买卖,那么要让他拿出来,恐怕比登天还难。他唯一能够牵制国师的就是这个,纵然有朝一日登极,抓在手里的东西也不会轻易放开,国师想要那半卷经书,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如果定王不松手,他大限之日到后回不来,那她应该怎么办?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必须把经书找到。

她垂眼看着盏里碧绿的茶汤,横下心点头,“我来想办法,但你必须答应我,保我阿耶无虞?”

“他是你父亲,我既然看重你,就不会将他如何。况且眼下大家在一条船上,大军行至这里,哪里还有回头的余地?”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她说好,暗里也有她的盘算。拿到经书不会立刻交给他,定王再如何也是她父亲,如果因为自己一念之差害了他的性命,那她实在是枉为人了。

国师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一手支着下颌问:“何时去?”

她犹豫一下道:“这种事急不得,待我找到机会,自然会向他打探。”一面说着,听见帐外雨脚阵阵,她哦了声,“下雨了,还好回来得早,否则要淋雨了。你这两日辛苦,早点休息吧。等我得了消息,会立刻通知你的。”

她站起身抚了抚膝头,发现重席似乎过于单薄了些,便笑道:“你一向嫌席硬,要垫五十层才满意,这次怎么不让他们多垫几层?跽了这半天,膝盖都要跽破了。”边说边到帐前招手,远处静候的卒子忙送伞过来,她打起伞便往连营那头去了。

国师立在帐门前目送她,雨下得很大,击落在干燥的地面上,每一个小坑都会扬起寸来高的尘土。他凝目看了半晌,偏过头吩咐秋官,“替本座盯住她,看她何时入王帐。还有关内道的情况,命冬官每日一报。现如今诸王的动向,以及龙首原的应对,都要详细记录在册。还有今上的病情,问明了侍御医,脉象如何用了什么药,都给我细细报来。”

秋官应个是,“属下昨天从定王那里听来个消息,据说梁王向上请命,欲领兵三万平叛。”

他听了哂笑一声,“让他平,最后无非落个功败身死的下场。这些皇子就如巴蜀养蛊,毒物都放在一瓯中,谁的毒性最强,谁就能活到最后。”他将视线调到空中,眯起眼长叹,“大历是该脱胎换骨了,表面繁华,其实不过是个花架子。再传一辈庸碌的君王,百余年的基业也就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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