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武自个儿琢磨着成王是要给他作媒,若不然不会叫人细问他家中还有何人,原来可曾定过亲娶过妻家里有没有姐妹,顶要紧的一样,是问他老娘是不是还活着。
这几样一问,他心里也有了底,这是要替他说媒人意思,问这些是为着姑娘娇气,娘家又宠爱,怕她出了门子受苦。
可就算是娇得一碰就化,他也得娶,置了一身新衣,把自个儿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洗涮的干干净净,光是那替他搓澡修面的,就给了百来文的打赏,觉得自己很能看了,这才去了成王府。
可偏偏就再没下文了,他这心里直打鼓,难不成是王妃没有瞧中他。陆允武生的不是斯文白净那类的俊朗,那戏子上涂朱敷粉的白脸儿小生,同他半点也挨不着边儿,他生就是一付英武模样,大眼浓眉脸盘方正,肩宽腿长,站在人群里就比旁个占便宜。
若是他生的不好,头先就不会叫成王看中,不中王妃的眼,他回去拿了前几日才买的铜镜子,对着照了会儿,难不成王妃喜欢那白面书生?
肚里想一回,年少时走街串坊,仗着这张面皮好,生的就比别人面善些,可不占了许多便宜去,哪知道这回这么个天大的便宜竟没占到。
他只当这门亲事无望了,料想着挑妹婿嘛,说不得不止他一个,一家有女百家求,没看上他就是看中了别个。
陆允武丧气了一刻,叫了小厮到外头打了两坛子酒,再切上一斤白切猪肉,叫上些肥鸡鸭子切好了送进来,他吃的满嘴流油,看着这大宅子叹一口气。
他的宅子是新置的,打下蜀地,朝里挨着个儿的封赏,他头上顶着个不大不小的五品千户,发下来的银子锦缎米面不少,别个吃酒买马换刀,独他想着是要娶亲的,急巴巴的买了房子。
地方就在东城区,房子倒是好房子,三进的大宅子,卖的价儿也算不得便宜,原是个犯官住过的,若不然轮不着他,早就给别人捡了漏了。
他捏着这个由头,跟经济把这房子压低了价儿,心里却不觉得晦气,他是武官,不走文官的道道,还得看跟的是谁,遭不到这些罪。
东数三家西数五家,家家院墙隔着,却是家家无人,有的是抄了家,有的抄了家不算,全家人都死绝了,还有的觉得这儿地界不好,搬到别院去了。
陆允武捏着钱袋子逛了一圈,定下这个地方,过一条长道就是街,算是闹中取静,若是说亲的时候量房觉得地方还小了,他就把左右两边都买下来,打通了就是。
陆允武在兵祸的时候很攒了些家底来,成王去蜀地之前,陆允武已经当了兵,混到了百长,他要是真从个大头兵当走,成王便有千里眼,万万人马里也瞧不见他。
他原来干的就是这些个勾当,街面上的混混,有什么不会的,趁着乱世捞一把,若不是当兵出了头,他也是发一笔财就要溜的。
如今婚事不成,这宅子就算砸在手里了,若不是想着娶的是王妃的妹妹,他也不买这么大个宅子,他光身一个,躺下也就一块床板,还得蓄奴养婢,既要安身总得请门房请管事,一脑门子的事砸上来。
陆允武再有些聪明劲头,这些也不明白,再有官员的走礼,没了成王这条路,他也还得同人交际,这些家底,没个人操持,留也留不长。
心里头想着要卖了宅,如今都娶不进婆娘来了,赶紧把房子下人卖了,这些个人养一天可不多一天的花销。
就在要去找经济的时候,成王那里差了亲卫来,叫他再过府一趟,这一回陆允文还穿着上回那套衣裳,这回见他便把事都说了。
说是家里有个堂妹未定人家,只原来退过亲,未婚夫死在了蜀地,一家子遭了兵祸,若不然也不会到这年纪还不出嫁。
嬷嬷拉着帘儿,明蓁坐在里头,和风细雨的把事儿问了,一席话还未说完,成王扛了女儿进来了,阿霁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蛮牛似的陆允武竟也不怕,指了他咯咯笑一声:“你是谁。”
女儿生的不像成王,那就是像王妃了,姐妹总有三分像,这么看着那个妹子长得不差,就是受了难,京里又乱成这样,那讲究的人家说不得还嫌她命硬,若不然,这香饽饽再落不到他嘴里。
陆允武笑的见牙不见眼,知道是换了人了,可半点也不露出来,出去一打听,老丈人原来也是个五品,若不是生了病,眼看着就要高升的,他好似老鼠落到了白米缸里,问明白了甚时候请媒人上门,回去就叫管事预备礼品去了。
这门亲事,明蓁摇了头,梅氏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年轻的时候听婆婆的,婆婆没了听纪氏,后来女儿长成了,就听女儿的,明蓁拿了主意,她虽叹一回,却也知道确是不合适,便把人送到纪氏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