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着,饭已经送进来。
他在黑暗里也越发自如起来,走过去将饭盒接了,走回来便准确走到她面前,捉过她的手,将饭盒放进她手里。
他稳定地捉了她的手,她的心又跳成一团。
自从他此前下意识抓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过“等”之后,他便越来越不避讳的直接去捉她的手。
先时她也以为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意识的;可是渐渐地,她发现不是了……他是故意在捉她的手,自从捉过她的手之后他便不再去捉她的手臂。
对这样微妙递进的相处模式,她有一点抗拒。她心里还在记挂着网上的燕七,她有些无法接受这样越发微妙了的情形逖。
她便抽回手来,尽量不与他碰触,“你先放下吧,我没胃口,一会儿再吃。”
她的抗拒,透过指尖,氤氲而来。他便忍不住一挑眉。
她抗拒他什么?是因为之前如厕的尴尬还没过去?
还是,她不喜欢他与她越来越靠近?
难道……她对他的感觉,跟他对她的是不一样的?
他便有些懊恼,强捉着她的手,不准她抽走手,也不准她推开饭盒。他近乎执拗地将饭盒按死在她掌心,固执地送到她嘴边。
时年也恼了,用力躲着:“我说了我现在不想吃,就是不想吃!”
他急了,抓过她的手,翻过手心来急促地写:你说过的,饭要好好吃!
可是这么多字,她哪儿能分辨得出来,而且他又急,划得她掌心又痛又痒。
她便更用力甩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你松开我!”
莫名的懊恼,一层一层地涌起,一圈一圈地缠绕,无法挣脱。
可是她哪里是他的敌手,他双臂拢住她,将她圈住,让她的手臂全都挥舞不起来。这形态,几乎像是半个拥抱了。她使不出力气,更觉尴尬。
只得垂下头去,已是忍不住懊恼地抽气:“好了,我认输了还不行么?我吃饭,你也吃你的饭吧。”
他在黑暗里勾了勾唇。
她呀,是个倔脾气,可是倒该柔软的时候,却也不会硬梗着脖子,是个进退有度的好姑娘。
他便笑眯眯坐了回去,却不急着掀开饭盒盖,只将饭盒搁在膝上,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悄然在黑暗里向她的方向“凝望”。
窸窸窣窣,她打开了饭盒盖。
黑暗里飘溢出食物的香。
接着她的动作一窒,随即便是小小的低呼。
他便在黑暗里微笑起来。
她迟疑了一刻,便不可置信地向他望过来,轻声问:“怎么会是,呃,陈皮老鸭?”
陈皮的清香在空气中淡淡流溢。
她觉得眼睛有点湿,忍不住吸气道:“是你跟他们说的,是不是?”
他坐在黑暗里无声微笑,这才缓缓打开自己的饭盒,让两股陈皮的清香在空气中碰撞在一起,交相流溢。
时年舀了一大勺,都塞进嘴里去,眼睛便彻底迷蒙了。
不仅是陈皮老鸭,而且是极好的陈皮。
虽然都叫陈皮,可是陈皮的级别自是不同的。这几年爸的年纪大了,秋冬的时候总是消化不好,还有痰,妈就也给爸用陈皮煲汤泡茶。妈自己当年舍不得用最好的广陈皮,可是这几年给爸买的却都是广陈皮。
大红柑本身不值什么钱,可是柑皮不等于就是陈皮,至少要晾晒存放一年以上的才可叫陈皮,这当中就要加入了晾晒和保存的人工。而且即便都是广陈皮,级别也是不同。年份越多,每年都要翻晒挑选的就越贵,妈总会给爸买十年左右的广陈。一斤要2000块,几乎是妈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十年的广陈,与家里只晾一年的陈皮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她一闻就能闻出来了。
从前在家里都舍不得用的上好广陈,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竟然还能吃到。
越想眼睛里越是水意,就更明白这便一定是身边的家伙跟那些人强调要求过的。
这是他的心意,她明白。
坐在黑暗里,食物对他的意义倒是不大,可是她那细细的抽气声,以及轻轻的咀嚼声,却叫他忍不住一直微笑。
这是给他的最大奖赏,他知道他做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