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位于近郊泗水半山腰上的李家老宅灯火通明,人声窃窃。
李家老宅是拥有近两个世纪历史的老房子,历经岁月的风霜雨露,似一位温润睿智的妇人,静静伫立在泗水山上看遍京城光年变迁的事事流离,悲欢离合,功成名就。
李家太爷的寿辰,是从八点开始的。距离开宴,还有近一个小时才开始,而最主要的宾客也还未抵达,李家太爷也还在主卧休息不曾现身。
眼看着宾客陆陆续续地到来,李建忠穿整完毕就打算下楼招待邀请而至的客人们。刘婉琴身穿一袭裁剪简单的低胸长摆尾晚礼服,脖间挂着一串圆润的珍珠项链,肩上披着细软貂绒坎肩。她面上画着精致得体的淡妆,挑飞的眉间,勾勒细腻的眼线,在她眼神流转间展露出了无限的妩媚风情。
明明已经是四十快五十的妇人了,看起来硬生生就跟才三十上下风姿绰约的美/少/妇,眉目间自有一股风流,越看越有味。此时,她正笑容晏晏依靠在李建忠身前,亲自为他矫正领带。“建忠,你说老爷子在这个时候举办寿宴,是有什么目的?”
“老爷子的心思没个准数,你也别在这瞎猜了,快跟我下去招待客人。”李建忠脖子被她一扯,觉着领带绑得有些紧,又对着镜子自己松了松。
镜子里映射出一抹身材高大笔直的身影,黑色硬挺的西装穿在他身上,配着他一脸方正严肃的面孔,深邃的眼眸犀利而冷漠,生生多出了一丝铁血的味道。要不是男人的发丝两鬓已经出现银丝,眼角也有了细纹,乍一看还以为是李泰民的兄弟呢。
这就是李泰民的父亲李建忠,父子俩就外貌而言还是有三分相似的,特别是那双看似无情的双眼,活脱脱就是一个印子里刻出来的。然,李建忠比李泰民则更多了一股历经岁月的沧桑和厚重感,比之更加的冷硬和严肃。
“知道呢。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刘婉琴娇嗔,倚在男人身后小鸟依人地挽着,“我想说的是,泰民今天会过来么?”
“老爷子亲自下了通牒,他不会不来的。”说起自己这个偏执的儿子,李建忠不由蹙了一下眉,微抿了下薄唇,语气也渐冷了道,“好了,不要啰嗦,跟我下去。”
言罢,他毅然转身就走。刘婉琴立在原地望着他一步一步远去的背影,漂亮的眼眸流光涌动,脸色深沉。
“还不跟上?”男人没听到身后跟上的脚步声,缓下步伐回望她,冷清的眸子淡淡地对上她。
“就来。”她牵强地扯起一丝笑,提起裙摆跟上,伸手挽住男人结实的肩膀错开半身跟着他走下楼。
在房间走廊的另一头,巨大落地窗前,一位佝偻着背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白须飘飘的老者精神烁厉地望着窗外渐黑的天幕,一动未动。窗户微开出一道缝隙,隐隐传来一股浓密的甜蜜芬芳,那是玫瑰花的芳香。
随着时间缓缓地流逝,老者就如一座坚毅的雕像一般,始终未有任何动作,直到他的老仆端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汤水来到他身边,他才开口问道,“人都到了么?”
“回老爷,张家、陈家、韩家的人都已经到了,钟大师也到了,几个年轻人也刚刚抵达。”端着汤碗,老仆恭敬地候在一边回答。
“泰民那小子也到了?”
其实他问刚那一句就是想知道李泰民是不是也到了。泰民作为李家的嫡长孙,在所有儿孙辈里是他最欣赏最喜欢的一个,可惜造化弄人,因为意外因为误会因为外界的种种,造成如今亲人不似亲人的场景,不免令人心下唏嘘不已。
“这...”老仆也是侍候其侧数十年的老人了,哪能不知道他这主子内心真实的想法。想到如今李家愈见冷凝的气氛,他也是感慨良多。他亦是明白,主子趁此机会在老宅举办小小生辰寿宴的目的,其实也不过就是想看看那离家多时的孙少爷罢了。“孙少爷还未到。但距离开宴还有些时候,老爷您...”
“行啦。你个老小子长什么嘴我能不清楚?别做安慰我这样的蠢事,一把年纪了,我还能想不开不成?”李老太爷长叹一声,拄着拐杖往沙发缓缓坐下。“拿过来吧。”
老仆“哎”的一声,利索地端上汤碗伺候人喝下。
“这栋宅子,已经有快二十年没住了,一直静寂着今天可要好好热闹一番。”
老仆未语,只是望向窗外依稀可见的黑红影子,遂即想到当年那隐身在花海里自由欢笑的李家原配夫人。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呢,孙少爷也都长大,成了一位出色的人物,只是...
“这房子到处都是清绯的影子,可惜斯人已逝多年,倒叫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感叹怀念。”一思及清绯,也就是李泰民的母亲韩清绯当初过世的原因,老爷子心情就又低沉了起来。
“老爷,今年的玫瑰花开得比往年更盛呢,这味儿都渗得屋子里也是花香味。”夫人最爱的玫瑰园,即便观赏它的人不在了,也依旧一年红过一年的盛开着,被花农精心照料着,仿佛在等着主人的到来,等待着往日光景的再现。
“是啊,还是这个味儿,可是人呢?...”老太爷恍惚着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