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默尘笑了一下,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深吸一口,道:“没良心的!”
说是两点钟出发,司微语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她看到床头的闹钟,吓了一跳,从床上爬起来,噔噔噔地下楼,见徐默尘坐在沙发上啪嗒啪嗒地在电脑键盘上打字,却又觉得过意不去,道:“怎么不叫醒我?”
徐默尘没有及时答话,而是埋着头弄了约一刻钟,才扭头对靠在自己身上的人道:“我已经让人把茶叶送过去了,现在就过去?”说完合上电脑,搂着司微语起身。
车驶入了帝都大学,在大学附属的研究所门口停了下来,徐默尘扶着司微语下车,道:“这里的金池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现在应该有结果了,我们去看看。”
金池是国际上有名的生物学家,在很多领域里都有很突出的成果,但性情却很孤僻,除了成天埋头钻研,四处荒山野外地研究动植物品种外,极少与人打交道,能够请到他,当是很不容易的。似知道司微语心里在想什么,徐默尘解释道:“他每年的科研费用,是怡凡在资助,我和他有些来往。”
原来如此,御人之术贵在投其所好!越是学者,越是清高,能够打动他们的不一定是名和利,惟其所欲也!
电梯直接上了十楼,已有一人在电梯门口等着,是个约莫和徐默尘一般年纪的人,却是恭恭敬敬地弓腰抬手邀请道:“这边请!”
司微语和徐默尘跟着他,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进了左边的一间实验室,显微镜前趴着一个老头模样的人,戴着厚重镜片的眼睛,胡子是有多久没有清理了,一直快耷拉到胸口了,他一手扶着显微镜的凸镜,一手用镊子在翻动着镜头下的茶叶,专注让整个空间变得非常寂静。
司微语和徐默尘牵手等在一边,不知道等了多久,那老头才长叹一声,抬起身来,扭头过来时自然是看到了徐默尘和司微语,略微愣了一下,才道:“应该是魔开达果。”表情严肃,是一般教授固有的神情。
魔开达果?在司微语和徐默尘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两人听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司微语抬目去看徐默尘,见他也是微沉着脸,便问道:“这是什么?”
那教授抬手示意他们出去,徐默尘便挽着司微语往外走,这实验室里,各种气味都有,片刻他都呆不下去。
好在金池带着他们去了他的办公室,就在实验室隔壁,整个办公室和金池本人一样,四处都脏兮兮的,沙发上各种颜色都有,有深褐色的咖啡渍,有黑色的墨汁留下的印记,也有其他的污渍,司微语有些犹豫是坐还是不坐,徐默尘一把捞过她搂在怀里坐下来。
那老教授只向在一旁等着的他的学生招了招手,那人便出去给他端了一杯咖啡来了,是用一次性杯子装的,应该是售卖机上买来的。只买了一杯,想必是知道徐默尘和司微语不会喝的。
金池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咖啡溢出来,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他的胡子上,他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一把,才开始道:“这种果子名叫魔开达果,我也是在南太平洋的一个海岛上见到过,那海岛上有一种狐狸,当地人叫它麝狐,这种狐狸很喜欢吃这种果子,但狐狸不能消化这种果子,但果子会在它的胃里完成发酵,破坏蛋白质,产生短肽和很多自由氨基酸。然后,魔开达果便会被它排出来,当地的土著人将其清洗、烘焙,磨成粉末,作为一种佐料加在日常饮食中,就像我们常用的鸡精一样。但,这种佐料很显然效果很好,香味丰富而浓烈,有着难以置信的浓郁,如糖浆一样,它的厚度和口感可以长时间在舌头上徘徊,纯净的回味。”
“可是,这种魔开达果,据我所知,虽然味美如琼浆,但会让人着迷,我一直以为,让人沉迷的,应当会有它致命的一面。上天非常公平,不会让世上有任何完美的存在。”司微语道。
此时,司微语才发现这老教授的眼睛长得很奇特,很小,圆溜溜的,让她不禁想起了一种小动物的眼睛,嗯,怎么说,有点像老鼠。这老教授的目光落在司微语的脸上,滴溜溜地转了转,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他抬手指着徐默尘对司微语道,“我花了三年时间才戒掉这种果子,如果不是他,我现在早就归西了。这果子本身还有一种让人上瘾的物质,我给它取名叫安肽,这种物质会对人的大脑产生刺激,让大脑对它反复记忆,提醒大脑及时补充这种物质,形成积淀,这就是你所说的上瘾。当这种物质积累到一定程度,我分析得出的结果是,记忆布满整个大脑皮层的时候,人便会发狂而死,死状会非常惨烈。”说到这里,金池闭了闭眼,似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经历。
“您刚才提到,那个海岛上的土著居民呢?”司微语问道。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金池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恢复平静,道:“就像我们这个帝国,盆地人必须吃花椒,而外地人吃了就容易上火。那个海岛上的水质很特殊,还有一种叫做以钛的金属,如果长期饮用,便会腹坠而亡,如果摄入安肽,两种物质会发生反应,转换成多种维生素,反而对身体有益。所以那里的土著居民,平均寿命能够达到一百零八岁,活到一百二三十岁再死,是很常见的。”
司微语扭头去看徐默尘,见他沉思片刻,到了这里,头一次开口道:“那个海岛的方位呢?”
金池苦笑一声,道:“你以为当时我那样的状况,还能记得那个海岛的坐标?”
徐默尘听得他说,便没有再问下去,转而对司微语道:“我们走吧!”
司微语疑惑地看了金池一眼,起身跟着徐默尘出去,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金池喊住了,“等等!”他走到他的办公桌跟前,在那里翻了翻,找出一张照片递过来给徐默尘,道:“这是我当时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徐默尘看了一眼,便递给了司微语。司微语接过来,照片上是一棵小乔木树,绿色的枝叶间挂着一串串红色的如樱桃一般的小果子,树高不过三尺,树杆约莫小指头粗细,叶子呈卵状椭圆形,长5到7公分,尖端锐尖,基本圆形,边缘呈锯齿,果子与樱桃无两样,只略小一点,外表并不像樱桃那般透亮光滑,反而有细小的凹凸不平,司微语猜,应当是坚果类。
这棵树的旁边蹲着一只狐狸,全身火红的毛发,只有尾部尖端有一小撮黑色的毛,它的脸对着镜头,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似乎在滴溜溜地转着,萌态十足。
“哥,我想要这狐狸!”司微语几乎是第一眼便被萌翻了。
“好!”徐默尘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便是要天上的星辰,他也能摘下来给她。
徐默尘和司微语出了门,车在市区高架桥上蜿蜒行驶,两人直奔机场,车上,徐默尘道:“三年前,我到南方边境执行任务,当时他从那边偷渡过来被逮住,正要往车里扔准备遣返送回去时,我从旁边经过,被他认了出来,他要求见我。他大学毕业便去了美国,在那边读完研究生和博士,并留在了那里成为一个美籍华人,后来应该是去那个海岛的时候,染上了魔开达果的瘾,戒不掉了,生活事业一塌糊涂,他是美国那边限制出国的人,偷渡回来,是想死在自己的国家,落叶归根。我当时是想到了远在国外的你,很担心你在外面也受人欺负,便让人把他送到了医院,帮他戒掉了这个瘾。具体是怎么戒掉的,我也没问过,后来他又来找我,想在这边继续从事研发,我给了他一笔钱,半年之后,他给我一本书和一些提案,自然都是他这些年的科研成果。我便让怡凡支持他的研发,一直到现在。”
司微语没有说话,只抱着徐默尘的胳膊越发用力,心里正不知所措时,徐默尘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很无奈地看了司微语一眼才接通,那边王怡正在生气,她不知从哪里听说徐默尘和司微语准备出去的事,责备道:“她都这么重的月份了,你还带着她到处乱跑,你也是要做爸爸的人了,怎么这么不稳重?要是有个事,我看你怎么办?之前又不是没出过事,你就这么不长记性?”
徐默尘小时候那是三天遭打,两天遭骂的,后来懂事了,阴谋权术用得越来越老练了,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人也拿不到他的把柄后,就再也没被骂过了,这也有十多年没被王怡拧着耳朵骂了,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司微语挨在他肩膀上,听得也是真切,见徐默尘哭笑不得的样子,她觉得好笑,听徐默尘道:“妈,你在瞎担心什么?我就带她出去走走,有我在,您就放心吧!”
“放心?我怎么放心?上次不都是去找你,才找出事的吗?你忘了?”王怡不依不饶地道,“你们,赶紧的给我回来,想出去转可以,把孩子生了再出去!”
司微语可不乐意了,她要不去看看,怎么能放心得下?但这个时候,让她和王怡顶风而上,她可没这勇气。便在徐默尘的胳膊上掐了一下,提醒他别退缩。徐默尘真是两头为难,道:“妈,我机票都订了,我保证,我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有事,我自己的老婆孩子,我能不好好罩着?这次是真的有事,国计民生的大事,一点都耽搁不得。”
王怡也是气急,哼声道:“你知道就好,记得是你自己老婆孩子就好,我可跟你说清楚了,徐默尘,这事业啊,国计民生啊,什么的,都是说起来好听的,把你拱到那个位置,就拿这些话来敷衍你,只有老婆孩子,才是自己的,你孤家寡人的,再位高权重,有什么用?”
“妈,我知道,您说得太对了,我一定会听您的,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保证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徐默尘恨不得举手发誓了,他哀怨地看了一眼司微语,见她一脸坏笑,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便听到王怡总算是松了口,道:“最迟后天务必回来,我会跟你爸说,半年之内,你们俩哪里都不要去了,就给我在京都好好待着!”
这是被禁足了?司微语瞪大了眼睛看着徐默尘,徐默尘抬起手机,那边王怡已经将电话给挂了,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他扭头去看司微语,双眸中满含哀怨,很明显是在说司微语连累了他。
司微语一拳打在他的腰间,气道:“怎么不说是你连累了我?要不是你,我会怀孕吗?”
徐默尘忙收起哀怨,一把环住她,很诚恳地认错,道:“是我错了,是我连累你了,老婆,别生气,你气坏了身子,我怎么办?”
司微语从未听他说过这种软话,一时间,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徐默尘,只觉得他是不是也被尤瑞把芯片给换了?徐默尘一见她这神情,便知她心里在嘀咕什么,他自己也叹了口气,早就听说娶老婆之后会夹在老妈和老婆之间受气,他这次算是体会深刻啊,两头当孙子,还没讨到好,哄了这边哄那边,还两头都不满意。
云望山位于江城的西面,距离江城约有五百多公里,蜿蜒起伏如巨龙,环伺而绕,与从江城穿过的大江遥遥相望,呈守候之势。
飞机划过江城的上空,在机场缓缓降落,着陆时的震动将司微语从睡梦中唤醒,她睁开眼,透过舷窗看了一眼外面,光秃秃的机场,也没有太多的看头,扭头去望徐默尘,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眼中有一丝迷蒙。
两人顺着人流下了车,便从特殊通道离开,来接的车已经等着了,看身姿便知是军人。徐默尘并没有介绍,只搂着司微语上了车,道:“我们先去酒店休息。”
“嗯!”司微语也有些累了,便窝在徐默尘的怀里,一动也不想动。
“这边的人说要给老大安排个宴会,我给拒了,我说你明天才会到。”前面的司机道。
“嗯,你小子还是这么激灵。”徐默尘道,“明天一早怎么过去?”
“我安排了十几个兄弟,先到那边去把路清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障碍。”那司机跟徐默尘的关系似乎很近,说话也比较随意。
“今天下午有没有进展?”徐默尘道。
“我已经知道的是,你从京都出发的消息出来后,这边就有了动静,所以,不管怎么说,明天还是要小心点,要不要多安排两台车?”那司机扫了一眼后排,道:“嫂子这样子,还是谨慎些的好。”
“你安排吧,稳妥一点!”徐默尘道。
车七拐八拐地就直接拐进了一条小道,越行越偏,向前走了约两三公里,便开始爬坡,翻过山坡,便进了一个大院,原来是特种部队第三军区大队在这里的驻地。车驶过操练场,在一栋红色的小楼前停了下来,楼前等着的是这里的大队长,车刚停稳,他便上前来,拉开门,喊道:“头儿,嫂子!”
司微语已经睡着了,徐默尘抱着她下车,道:“先安排我们休息吧,今天就到这里。”
“总要吃晚饭的,这么晚,飞机上的东西怎么填得饱肚子?”大队长道。
“把吃的送过来吧!”徐默尘道,他边说,边往楼里走去。
这红楼是这里的标志性建筑,是战士们自己把它刷成红色,专门用来招待军人家属,来探亲的媳妇小姑娘们都住在这里。楼上专门留了一间,是给徐默尘备着的。
“那我去端来!”
大队长忙转身下楼,不一时便跑到炊事班去,端了三菜一汤两碗米饭过来。
这招待所从外面看没什么看头,很寻常的楼房结构,只刷了大红的颜色,很抢眼。里面却是很宽敞,一室一厅的结构,带厨房卫生间。司微语已经醒了,坐在起居间的沙发上,看徐默尘斜倚在流水台边上削苹果。听到门响,看到有人端着饭菜进来,司微语忙要起身,却被徐默尘抬手止住了,道:“不用跟他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