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克恢复意识的时候,比他先醒过来的是他的手指。
他躺在病床上,脑中一片空白,指尖习惯性地捻动,就像是身体的条件反射一样。
然后记忆才如漩涡般再度涌入脑海。
谢克掀开眼皮,眼前是他熟悉的病房结构,呼吸的空气中也带有医院独特的味道。
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人。是个高大有型的男人。这男人正靠在窗口,双手环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谢克:“……”
谭国锋动了动,然后朝谢克走来,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然后握住谢克刚才捻指尖的同样的右手。
谢克下意识地就像抽出自己的手,但是他的力气可没有谭国锋那么大,也没有谭国锋那么刻意,所以还是被谭国锋握住了。
谭国锋似乎对自己的鲁莽有些抱歉,他放开了谢克的手后,向他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刑警大队的谭国锋。”
“哦,”谢克动了动手脚,又动了动自己的脑袋,最后扭了扭身子,发现自己并无异常,算是心下略安。他一边撑起自己的上半身靠坐在病床上,一边跟谭国锋打招呼:“你好。”
谭国锋坐在他的脚边,对他说:“你昏迷了将近十个小时。”
谢克看看他的表情,想了一下,然后单刀直入地问:“我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事,怎么惊动刑警大队了?”
谭国锋没料到在这种刚刚醒转的情况下,谢克的第一个问题竟然不是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而是问别人发生了什么事。这倒是打乱了他原本想好的问话顺序。
谢克没等到谭国锋的回答也不着急,反正事情肯定已经出了,自己都被送来医院了,他现在关心的只有两件事:“我是不是中了迷,药之类的东西?有没有通知家属?噢不,我是指,有没有通知我的紧急联系人?我的手机里有设这个……”
谭国锋:“你是说李时光吗?”
“对!就是他!”谢克稍微前倾了一下身体,四处望了望,试图找找看病房里有没有师兄来过的痕迹。不过他失望了,房间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没有鲜花,也没有李时光亲手做的饭菜。
“……”谭国锋觉得有必要再自我介绍一下,“谢医生你好,我是……”
谢克打断他:“我知道你是刑警大队的队长。好吧,有什么要问的你继续说吧。”
“这样吧。”谭国锋略一迟疑,决定换种方式跟谢克谈谈这件事,“是这样的,首先有两件事情,是我必须要向你表示感谢的。第一,是大约半年前,有一次我的母亲在星海大楼意外地晕倒了,虽然晕倒后不久就醒转,但当时正好在场的你极力劝她去医院检查。我的同事蒋明伟也在场,这件事你还记得吧。”
谢克:“哦,我明白了,原来就是你啊,离婚了都不告诉自己亲娘,害她去找你前妻被骂出来。”
谭国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是我不好。后来我母亲去医院检查,确诊是蛛网膜下腔出血,据说如果当时没检查,没及时开刀的话,可能后果极为严重的。”
谢克点点头,告诉他:“古希腊人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总结出来过,这个病有极大的概率在七天内就死亡。”
“原来如此,所以这件事上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之前虽然蒋明伟代替我向你道过谢了,但我一直没有亲自这么做。”谭国锋站起来对着谢克鞠了一个躬,抬起头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瞒着我妈离婚的事?”
谢克从旁边拿了个枕头过来抱在怀里:“哦这个啊,我听谭轶麟说的。”
“……”谭国锋有种被卖了的感觉,但是他还是继续说:“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谢谢你查出了佟文杰的头疼病,从而洗清了我侄子谭轶麟把他推下楼的嫌疑。”
谢克没答话,他知道还有后文。
果然谭国锋的话锋一转,“虽然这两件事对我和我的家人来说,都是很大的恩情。但是我不会把它们牵扯到工作上来,请你谅解。”
谢克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目光,把自己的手里枕头捏的变形:“那你岂不是到现在为止都一直在说废话?”
“……”谭国锋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谢克叹了一口气,看着谭国锋的眼睛说:“我就知道,李时光不会不来看我,肯定是你们不让他来。既然我这个中了迷,药的人都没事,但又惊动了你们刑警,那么出事的肯定不是成江就是佟守业了。是谁?”
“……”谭国锋原本想在自己说出案情之前先查问谢克一番的计划完全打乱了。
谢克:“不方便说吗?那好吧,反正我无所谓。你是来做笔录的吗?来吧,问吧。早点问完我可以早点跟我家属见面。”
“……”谭国锋突然感觉自己的计划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最后他放弃了原来的计划,改为顺其自然,还可以观察下谢克的反应:“没什么不能说的。佟守业死了。”
谢克愣了愣,“死了?”
谭国锋:“是的。”
难道是精尽人亡?谢克看了看谭国锋那张严肃凌厉的脸,决定还是放弃这个冷笑话,他强掩住心花怒放,假作沉重起来:“原来是出了人命官司,谭警官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