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克不太确定:“老师……?”
徐教授微微向后一靠,屈起指敲了敲手上的那叠厚厚的预案,双眼的目光落在白纸黑字上,但是谢克知道他并没有在看上面的内容。徐教授仿佛是在衡量着什么,想了很久,最后他才做了决定:“换个地方说吧。”
谢克胡乱地点了点头,此时他心里也是一团乱麻,难道老师知道了?可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老师为什么可以当做不知道,这么多年都没有问过他?老师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有,师兄知道吗?
谢克一想到李时光,心中就像是被揪了一下那样又紧又疼。师兄如果知道的话,是该师兄怪他不坦诚,还是他怪师兄不坦诚?虽然其实他们俩都不够坦诚。
怀着一团莫名其妙的思绪,谢克带着徐教授到了一间小会议室,他小心地把门锁了起来,才转身坐到沙发上,一双眼瞪得老大。
“……”徐教授没好气地说:“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谢克紧闭着嘴。不能说,他绝对不能先说,万一把老师原本不知道的东西给说出来就糟了。
房间中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已经做过决定的徐教授便轻轻开口,然而一字一句都很清晰:“你现在还会看到你的手指在变化吗?”
!!!
谢克心中大惊,老师真的知道了!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紧紧地抿着嘴。然而徐教授却只是盯着他紧握住的拳头看了看,随即摇摇头,“看来你果然还是会看到。我就知道李时光不会那么顺利。”
徐教授这么一说,果然引动了谢克开口:“师兄也知道?”
“当然。”徐教授说:“你是他的病人,也就是所谓的访客。不过这只是一开始,现在你们俩都同居了。”他的语气里有浓浓的无奈之意。
谢克却不懂了:“我哪里有病?”
徐教授白他一眼:“能看到自己的手指在变形,这还不是有病?”
“……”谢克无语。难道说老师和师兄都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这样倒也解释得通,可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坐过来,”徐教授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跟谢克说:“很多事情你是不可能记得的。我慢慢告诉你吧。”
谢克走过去乖乖坐好,就听徐教授问出了他心里正在纠结的问题:“你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没有告诉过别人,我和你师兄又是从何而知的?”
谢克点头:“嗯。”
徐教授摸摸他的头:“其实你并非从未告诉过别人,只不过你已经不记得了。”
谢克张了张嘴,徐教授止住了他的否认,而是准备从头道来:“还记得当年的车祸吗?”
虽然只是一场聊天,但徐教授的态度却比教学还严肃,谢克也认真起来,他仔细搜刮了自己的回忆,却发现除了确实对这件事有印象外,具体的细节他一概不知。
谢克能隐约想起来当时自己和父母坐在出租车里,发生车祸时出租司机先喊了一声“要命”,然后他就没有印象了,甚至于到底是前面的车还是后面的车肇祸,他都不知道。
这之后他再有印象就是在医院里了,不过他只记得病房里白花花的很干净,他住了不久就出院了。之后的事情就都记得比较清楚。住院期间的记忆却很模糊。只记得……对了!住院医生经常请他吃蛋糕,还送了一个背包给他,鼓励他今后继续好好念书!
谢克条件反射地把双手放在肩上,他以前总喜欢这样用拇指挑着书包的背带,而且肩上没有包就很不舒服。可是自从上班之后,不能一直背着包,所以他现在连这个包都好久没用了,放在家里招灰呢。
徐教授一看到他那个去挑背带的动作就知道他还没有习惯和背包分离,而这大概能从侧面说明李时光的治疗并不十分成功吧。
谢克发现自己真的对这部分的记忆保存得有点太少,他于是不太肯定地回答:“记得一点。”
徐教授却不太赞同:“你还记得你被送入的是哪个医院吗?记得谁为你做的手术吗?记得负责你的住院医师吗?”
谢克刚想摇头,却看到徐教授脸上慈爱的表情,他突然心中开窍:“难道是……您?”
“不错。如果你回去翻一翻自己的病历,就会发现,当时你就近被送入附一院,正好是白天我在科里的时候,急诊送上来一个颅脑损伤的病人,我就带着几个年轻医生给你做了手术。”徐教授眼神有些黯然:“其中有一个就是后来负责管理你的住院医师,李时光。”
谢克呆住了。他此时仿佛乘坐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不知要被推往哪里去。六年前。李时光还是神经外科住院医师的时候。他心中升起一股极度的震惊和不安,不知是愧疚还是怀疑,又或许是恐惧。
“师兄的手……”眼泪从谢克的脸上悄然滑落,而他却不自觉,只想确认一下事实:“成海想杀的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