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二层小楼上,储沂谨负手立于窗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蛮心将送谢小桃出府,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谢小桃居然还能笑着同蛮心挥手告别。
这个苏云锦到底是不是人呢?明明才从本王的手里捡回一条小命,但不过半个时辰,居然又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而且还笑得那般灿烂!
储沂谨想不明白,甚至有些怀疑,如果谢小桃生的是男儿身,他自己这个诡谲的称号是不是该拱手让人了?
然而,何止是这一点叫他好奇呢?在他看来,今日谢小桃所做的一切都叫他十分感兴趣,当然最感兴趣的要属于谢小桃对瑞王储沂烨的反应。
那个女孩儿在别人把储沂烨与之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会怒、会警告,甚至是多说一句,都要对对方吹胡子瞪眼,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心里边藏不住事的小孩子,但是当她面对生死的时候,却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反应——没有哭、没有闹、没有求饶,甚至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她就不害怕吗?储沂谨忍不住地想,脑海里便浮现出她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打湿的那一幕。不,她是害怕的。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谢小桃居然可以克制住自己的恐惧,去研究自己到底是如何输的。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苏云锦,你就没有想过,本王当真会要了你的小命?”他喃喃道。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对于储沂谨而言,他的确有过一段时间是这样想的。大抵是谢小桃叫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叫他觉得看见了谢小桃便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那时候,他甚至想过,不管发生了什么,谢小桃的小命他都是要定了,却不曾料到自己最终还是被她的机智打败,被迫改了主意,然后鬼使神差地说了那么一句话,全然没有考虑过对方能否听得懂。
人生亦如下棋一眼,是在与人对弈,却鲜少有真正两个人对弈的时候。因为在一局棋里,会出现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第五个人……甚至是更多。每个人都在向其他人发动攻势,同时又要小心防备自己的领地会被别人吞噬,每走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因为一旦落子便是永远都不能反悔。当然,除了落子无悔外,还可以有兵不厌诈。
今日,被储沂谨偷偷添上的三枚棋子便是代表了这一层意思。
……
晚上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雪,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在沉沉夜色中跳着落寞的舞步,落到屋顶上、树枝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尽可能多的留下它们的痕迹,因为太阳出来以后,这里的一切便不再属于它们。
雪下了整整一夜,当黎明在天际划开一道鱼肚白时,竟是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只留下一片无垠的白,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熠熠亮光。
连翘拎着那桶从大厨房新打来的热水,一步两晃地走进了院子,刚好看见收拾妥帖地如画从下人房里出来,便是怯懦地说:“如画姐,热水已经打好了。你要是收拾妥帖了,就去给小姐端过去吧。”
大抵是昨夜太过寒冷的缘故,如画睡得并不踏实,加上刚刚睡醒,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把连翘的话听差了,曲解了其中的意思。“你这样说是嫌我起得晚了?”说着,恶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
连翘的胆子本来就小,根本就经不起吓唬。见着如画对自己瞪了眼睛,身子摇晃地向后退了两步,不知怎的,竟是把拎在手里的热水桶打翻了,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绿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你们这是在闹什么?知不知道小姐还在睡觉呢?”昨夜是她当班,在房间里守了一夜,知道谢小桃又是做了一夜噩梦,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将将睡下。原本是想叫她多睡一会儿的,哪曾想外面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连翘跌坐在雪地里,大半个身子都被水浸湿了,风一吹,便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她刚想开口解释,却是被如画抢先了一步。
如画道:“是连翘不小心把水桶打翻了。”说的时候,又看了连翘一眼,眼底尽是鄙夷。她咋了咋舌,“真是可惜了一桶热水。连翘,你还是再去打一桶吧。”
绿屏看了看狼狈不堪的连翘,又看了看趾高气昂的如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最是讨厌如画用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对连翘发号施令了。纵然连翘再不济,头上也顶着花槿阁大丫鬟的名分,身份上一点都不输给如画,没道理受这样的指使。“她身上都湿了,先叫她去换衣服吧。至于热水,如画,还是你去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