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她什么都不要,正是因为走的时候,没有负担,可以跑得更快吧。
——
盛崇是假感冒,装病躲人,段媗却是真感冒了,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浑浑噩噩的躺了睡了一天。
这一觉睡得极为绵长,睡了将近八个小时,一直到下午四点才醒来。大概睡眠也是要消耗体力的,一觉睡醒了,她只感觉饿得要命,然后换了衣服下楼吃饭。
两个家政阿姨这时候正在做晚饭,见段媗下来,先给她炒了两个菜,让她先吃着。两个阿姨在段媗这边也工作了将近三年了,彼此之间熟悉了不少。
段媗是个很不错的东家,给两人开的工资在江城这样的内地城市里,已经算是很高的了。除此之外,每周还给了一天的休息时间,最主要的是人不难伺候。她们做家政这一行的时间也很长了,也在不少富贵人家家里干过,像段媗这么年轻又这么有本事的女孩子,毕竟是不多。
工作的环境比较宽松,两个阿姨做事也更加轻松愉快一点,很快就给段媗把汤端了上来。其中一人将汤放在桌上的时候,恰好看见段媗脖子上的吻痕。
于是,等到段媗吃完饭上楼之后,两个阿姨一边在厨房里洗碗,一边小声的议论主人家的事情。
段媗和盛崇的关系,对她们两人来说,从来都不是秘密。那时候盛崇在江城,位置坐得稳,也没有在叶城那么忙,偶尔还是有清闲的时候。每到周末,两人经常都是腻在房间里睡上一个上午都不肯起床。起初她们还想着要不要叫起,吃个早饭,后来就完全随他们去了。
甚至有些时候,连中饭都是盛崇下楼端上去的。谈恋爱的小青年,感情好起来的时候,那是真的很腻歪的。更为难得是,两人很少吵架,最多就是拌几句嘴。盛崇在外头虽然总是一副难以接近的死人脸,但是对段媗却出乎意料的好,好几次,两人甚至看见过盛崇临出门的时候,飞快的在段媗唇上啄一下,又或者喝醉了回来,不管不顾的往她身上扑。
那段时间,这座大宅子里头,确实有一种充满人气的感觉,家里有男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直到盛崇离开这里,这座宅子就像是突然空下来了。只有在盛崇每个月回来的时候,才会重新恢复到那种生机勃勃的感觉。段媗从来不跟她们说起有关盛崇的事情,两人也只是私下里讨论,特别是段媗这一个月连续往江城跑了两次,两人之间的议论就变得更加频繁了起来。
“你说,小段什么时候会搬去叶城啊?不是说盛先生是叶城人么?”
“不知道啊,我看悬,公司还在这边,人肯定过去不了。”
两个家政阿姨对此事十分关心,毕竟涉及到她们的工作,段媗如果去了叶城,那江城这边,自然就不需要还留两个家政了。而被她们讨论的主人公,此时正在卧室里发呆。
段媗坐在卧室的书桌前,眼前摆着两件珠宝,一挂蓝宝项链,一副钻石耳环,加起来将近四百万,是他送的礼物。她下头的车库里,还停了四台车,也是他留下来的。她卧室旁边的衣帽间里,有上百套西装和数不清的衬衫皮带领带。此刻她在仔细的考虑,假如真的要把这些东西全部送回叶城,那她是不是得请几个人过来打包,然后叫个搬家公司送过去。
盛崇当初占地盘一样的行为,她是默许的,可是现在,她却突然一下子找不到坚持的理由。
过去的四年时间里,她对他的态度,早就从一开始的抗拒,变成了欲拒还迎,再到情投意合。就像盛崇会被她的外表所吸引一样,她对这个男人也没有丝毫的抵御力。他身上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他的相貌、他的为人、他的性格和手腕,一举一动一抬眼一颦眉,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段媗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虽然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停止提防他,可是事实上,她早就放任这个男人走进了自己的生命。
重生之后,她对自家的家人都有所防备,连父母都弄不清她的底细,唯独对他,她无法设防。他清楚她手头的资产情况,知道她公司下一步的发展目标,他似乎从来不管她,但也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她的控制。而她也总是会不自觉的去依赖她,就像一个女人依靠自己的男人,一个女人即便再强势,但是在男人面前,她总是有温柔的一面。
可是,他对她的温柔,难道就真的是装出来的吗?
电光火石之间,段媗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快得几乎让她抓不住。
系统,盛崇做出反常行为的原因,很有可能是系统的要求。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存在一个第三者,可以在半夜的时候,将他从她床上叫走的话,那人必定对他来说很重要,有着一定的影响力。可是,这对于盛崇而言,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果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如她,那她不可能将他从她身边叫走。但是,如果那个女人对盛崇而言,比她更重要,那盛崇就不会与她虚与蛇尾。上一世,他们兜兜转钻纠缠不清,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盛崇身边没有真正让他觉得可心可口的女人。在最好的未曾出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将就。然而,当最好的那一个出现了之后,那现在的一切,都会变得难以忍受。
以盛崇的性格,如果他身边真的有让他真心喜欢的女人,他不可能让她一辈子做地下情人,甚至连以后的儿女都只能是私生子。盛崇极其厌恶私生子女,而上一世他从来没在外头弄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并不是仅仅是因为她还算娇艳的容颜,更因为他对婚姻忠诚的原则。说白了,桎梏他的不仅仅是她和系统,还有他童年的回忆以及自己的心。
可是,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尝个鲜,她想不通在她到了江城,这几天过得十分身心舒畅的前提下,他还要出门的理由。哪怕他们心灵不够契合,但是至少从*方面来说,她还是有信心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任务?
段媗心里略有些后悔,她当时应该跟上去看看。约莫还是上一世的阴影太浓重了,以至于她对他的信任总是那么脆弱,因为她总是无法肯定,在那张深情款款的面皮背后,是不是一张带着嘲讽的脸。
——
盛崇好不容易在酒店里呆满了二十四个小时,他睡睡醒醒,直到某次睡醒后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有壁灯发出的淡蓝色的光,他才意识到惩罚时间已经过去了。
盛崇深呼吸一次,坐起身将身上裹的被子扔到一边,然后迅速走进浴室洗了个澡。他前天晚上和段媗做完,只来得及给段媗稍微擦了下身体,自己压根没来得及洗澡,然后立马就出门了。现在一天过去了,他感觉身上黏黏糊糊的,颇有些难受。
洗完澡,他也没带换洗的衣服,只好穿着他前天晚上脱下的衣服出门退房回家。
此时正是凌晨三点,叶城依旧是一片灯红酒绿的景象,这是一座没有夜晚的不夜城,繁华与喧嚣在街头徘徊持久不散。酒店距离公寓的距离并不远,盛崇步行回家。他感觉精神充沛,充满了干劲,毕竟昨天在床上睡了一整天,除此之外还觉得饿,那些干巴巴的菠萝包偶尔吃一个还好,让他一整天都吃那东西,确实是有些难为他那娇嫩的味蕾。
盛崇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冰箱里还留着不少东西,每次段媗过来的时候,都会把他的冰箱给塞满。盛崇自己下厨给自己炒了个饭,然后做了热腾腾的四菜一汤,他觉得自己在经历了一番磨难之后,应该好好的补充体力,才能在明天天亮之后,面对惨淡的人生。
吃完了饭,他定了定神,才慢慢的上楼。
整套复式别墅,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他踩着柔软的拖鞋,缓缓推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十分凌乱,衣服还散乱的扔在地上,套子被扔下地摊上,白色的液体黏在地毯的长毛上,都已经有些干涸了。
看到眼前的景象,盛崇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天晚上,段媗确实没睡着,或者说他还没出门,她就醒了,于是看到了他留在床头柜上的纸条,进而对他的行踪产生了怀疑。他看了看床头柜上那堆被撕成一堆碎屑的白色纸条,心中之觉得讽刺。他怕她次日醒来找不到人,所以给她留了纸条,这是他的体贴,却恰好被她看做他出轨的罪证。
盛崇阴沉着脸,将窗前的地毯整个儿给掀了起来,扔到了房间外,连同那些扔在地上的丝袜、睡袍全部塞进了垃圾桶。他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一个已经充气充到了极点,即将要爆炸的气球。
他从来没有想对待段媗这般,这样温柔的对待过任何一个女人。他不愿意告诉段媗他半夜要离开的真相,却不代表他就不期待段媗自己发现。如果她对他的信任多一点,至少可以多到她亲眼到房间里看一眼才死心,她就会发现他藏得最深的秘密。
可是,她甚至连亲眼看一眼再判他死刑的意愿都没有,盛崇几乎可以脑补得出当时的情形。他在前头走得飞快,她在后头踩着双高跟鞋跟着,然后等到亲眼看着他进了酒店,她就干净利落的打了退堂鼓,直接判了他死刑决定跟他分手说再见。
盛崇多少觉得有些寒心,两人近四年的感情,在她眼里,竟然是如此的脆弱,如同一张薄薄的纸一样,一戳就破不堪一击。
盛崇将身上皱巴巴的衣服都给脱了,想起自己之前为了讨好她,做饭做家务,甚至拒绝系统的任务甘心接受惩罚,只为换得她一展笑颜。原本甜蜜的举措,放在现在,只显得他可笑又可怜。
盛崇阴沉着脸,换了家居服,进书房打开了电脑开始处理邮件,脸上风平浪静就像什么都未曾发生。
这一次,如果段媗不亲自来向他要一个结果,那他就什么都不说。
对他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的女人,他不想要,这样脆弱的爱情,他不稀罕。
——
盛崇次日照旧早早的到了公司,他没给段媗打电话。他并不是在赌气,只是在等待段媗做出一个选择。如果段媗今天就熬不住,给他打电话,那他马上就抽时间去江城,哄得她回心转意;如果明天才有电话过来,他也会尽力解释;如果到了第三天才有电话,他就得考虑一下,把她扣在叶城,让她下不了床。
如果没有电话……
虽然盛崇很不想考虑这个可能性,但是却也还是在工作的间隙,抽空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如果段媗一个电话都不过来,那他就趁着她的公司现在还没发展壮大,给她戳死在摇篮里,从今以后,她就只需要跟在他身边当一只漂亮的供人瞻仰的金丝雀就够了。
毕竟,做不了武曌,她还能做杨贵妃,生死富贵皆由他而定。
盛崇在办公里看这几天积压下来的文件,他平日里上班的时候都是很专注的,今天却忍不住一直看手机。
而在门外,盛镇川站在门口,用眼角打量了韦昕彤一眼,低声问道:“盛崇今天过来了吗?”
有盛崇在场,韦昕彤的底气便足了很多。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只要他站在这里,就会让人有面对一切的勇气,比如盛崇。
“三少在办公室。”
韦昕彤说完,到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听到盛崇说进来之后,才为盛镇川拧开了门把手。
盛崇见盛镇川进来,也没站起身,依旧坐在办公室后头,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爸。”
盛镇川自己坐到了办公室里的沙发上,见盛崇依旧是一副忙不过来的样子,开口嘲讽道:“工作也不好好工作,学那些二世祖玩女人,现在知道忙不过来了。”
盛崇英挺的眉头跳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他不愿意在公司里和盛镇川吵起来,平白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爸,您今天过来有事吗?”盛崇将视线从电脑上挪出来,匀给了盛镇川一部分。
盛镇川最看不惯的,也就是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当即拍了拍沙发扶手,冷冷道:“你就不能坐过来跟我说话吗?”
盛崇闭了闭眼,从老板凳上站起来,他身材高大线条流畅,一举一动都显露着一种年轻男人的强势干劲。他交叠着双腿,坐在盛镇川对面的沙发上,父子两隔着一个矮茶几对视。
盛镇川打量了盛崇几眼,神色稍微慈和了一些,在盛崇顺从的时候,他对这个儿子还是很满意的。韦若秀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是好在为他生了一双精明能干的儿女。盛琪虽然性格暴躁为人高傲,但是在工作上的能力却是有目共睹,而盛崇更不用说,盛家第三代三男两女,只有他有化险为夷的本事,即便去了江城,也顺利的吞下了一大块蛋糕,化被动为主动。
盛镇川先是问了盛崇最近这段时间在总部的工作情况,盛崇耐着性子听了,心中却在想他爸今天是抽了哪门子风,过来关心他。然而,只要盛镇川有心做一个慈父,盛崇也愿意配合他做一个孝子,反正装模作样对盛家人来说,向来都不是难事。只可惜,在更多时候,他连装模作样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盛崇心里念着中午还要出去吃饭局没时间听盛镇川继续唠叨的时候,他终于说到了今天谈话的重点。
“你前些日子将盛隆给吃下来了,然后就急急忙忙会了叶城。”盛镇川意有所指的问:“现在盛隆那边,是谁在管?”
盛崇报了名字,他在江城呆了三年,条件得天独厚,自然培养出了一套班底供他驱使。如今虽然他人不在江城,却也能将公司捏得死死的,不至于发生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大事。
盛镇川对盛隆的情况不甚熟悉,一听盛崇报名字,顿感陌生,问道:“这都是你自己过去之后提拔起来的?”
盛崇笑着点头。
盛镇川轻轻皱着眉头,又问了盛崇他们的具体情况,在听到总经理并几位总监的年龄的时候,语重心长的说:“你能人任人唯贤的是很好的,但是也不要一味的提拔年轻的下属,年纪大的人在工作上有更多的经验,老成持重不见得不是好事。”
盛崇点头听训。
又听见盛镇川道:“再者,我们盛家到底是家族企业,不能所有事都靠着外姓人的,你总要给自己家里人留口饭吃。”
盛崇点头,以为盛镇川这是想缓和他和盛琪的关系,心中不由得的暗笑。他和盛琪确实处处不对头,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对父亲的态度都是一致的,根本用不着盛镇川来狗拿耗子的转圜。
却不想,盛镇川话风一转:“盛隆那边,也没个人替你看着,不如让阿泽过去?一来到底是自家兄弟,总不至于帮着外人,二来他也能历练一番,到时候来总部帮你。你大伯家里是两兄弟齐上阵,你这边不要短缺了人手。”
盛崇瞬间勃然变色,好不容易才将蓬勃而出的怒气给压下去。
盛镇川口里的阿泽,赫然就是他从来没承认过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他小了两岁。
而他的母亲,正好是盛镇川和韦若秀离婚的直接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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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三少真是腹背受敌啊~
当初大家不是哭着喊着让我虐他么~怎么才刚刚开始就心疼了捏~
咳咳~媗媗要是再不打电话,三少就要黑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