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只是一点小小的强迫症而已……倒是你,最近都没有什么表演欲了?”
“最近吃药了。”刚刚洗完澡的季迟大张着四肢,懒洋洋躺在床上。他的皮肤一直是晒不黑的白色,被热水一蒸就是白里透红的样子。
“吃了什么药?”陈浮回头看了季迟一眼。
“名字叫陈浮的药。”季迟说,“量身定做,对症入药,效果卓越,非同凡响。”
“你最近——”
“什么?”
“情话说得简直让人把持不住。”陈浮说。
他们果然没有把持住。
灯光暗了,月亮钻入云头,星星闭起眼睛,夜越来越深——
直到第二天中午,两人买了票乘上游轮的时候,季迟还在打着哈欠,依旧有点睡不醒的模样。
暖暖的风吹在脸上,七层楼高的邮轮缓缓破浪。他们会在床上呆上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这里相当于一个移动的游乐场,歌舞聚会,电影泳池,应有竟有。
不过在打发时间的娱乐之前,陈浮和季迟先回到船舱中的房间里放置行礼。
刚从床上爬起来没多久的季迟再一次平躺到了船上。他没有脱衣服,脑袋正在枕头上,身体随着行船时特有的晃荡一起微微摇动。窗户就在他的头上的不远处,小小的窗帘被钩子勾在了舱壁上,外头均匀散步的阳光变成了完整的一注,从天空注入季迟的眼中。
他微微眯起眼睛,从窗户前移开,落到了船舱中的另外一个人身上。
被阳光直射久了的眼睛开始发花,中间黑了一圈,外头又变成光线的散射。
他看着陈浮,感觉这样的注视下,对方的背后好像都披了一层朦胧的光圈。
然后他的眼睛就被一只手遮住了。
陈浮走过来一手遮住季迟的眼睛,一手撂下窗帘:“注视太阳太久了眼睛吃不消了吧?”
“……你刚才没有回头吧?”季迟冷静问。
“凭感觉就能知道了。”陈浮淡定回答,接着低头一看,发现季迟还是一脸说不出话的模样之后,微微笑道,“你有一点小习惯你自己都没有发现。”
“比如?”
“比如躺在床上的时候,总会尽力看向更远的地方。或者是天花板,或者是窗户外边。其中窗户外边比天花板更吸引你。”陈浮说。
“唔……”季迟的眼睛被陈浮的手遮住,他含混的应了一声,听见陈浮说,“还有……”
“还有?”季迟问。
“你的胃要好好爱护了。你身体不好和你一直吃不了多少东西绝对有关系。”陈浮说。
季迟抬手握住了那只压在自己脸上的手,他问:“还有吗?”
“还有。”陈浮回答。
他的声音很平缓,向海上的微风,不剧烈,但从四面八方吹来,让人无从回避。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的过去?”
“我走了之后你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你的表演欲是怎么激发的?你在奎特家族的生长过程……”陈浮问,“是怎么样的?”
陈浮的手指摩挲着手掌下的人的额头,他的视线低垂,垂落在对方的脸上。
他说:“这些事情我有点想听,你想说吗?”
季迟还握着陈浮的手。
对方的手掌有着能够包围他整个人的温暖,有着能够支撑他整个人的力度。
他将这只手从自己的眼睛上拉下来。
他闭着眼睛,亲吻其手心。
“没有什么想不想,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
“那不太重要。”
“或者它造就了现在的我……但对我来说,从来没有重要过,早不再在意了。”
他们提起了这个也许不太友好的话题,季迟即将告诉陈浮所有想知道的。但陈浮暂时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把人从床上拉起来,走出船舱,前往游轮中上娱乐设施的楼层消磨时间。
他们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而这艘巨大的游轮上多的是娱乐的地方。
一场小型的音乐会中,钢琴小提琴大提琴,种种音色完美契合,正是耳朵的盛宴。音乐从舒缓到激扬,从激扬再归于宁静,开幕时分,他们衣冠笔挺一丝不苟;闭幕时分,他们依旧衣冠笔挺一丝不苟。
接着是星空影院。
今晚天气正好。一丝淡的云擦在天际,透明的影院天顶之上,可以看见密密的繁星在夜空之上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大荧幕之上,另一个世界正精彩纷呈。
电影之后距离休息还有一些时间。
陈浮和季迟看着船上的宣传单,来到了魔术表演现场。
也许是因为最后一场表演的关系,这里相较于其他地方寂静得多。两人是在半途加入的,他们坐在观众席的后边,这是一个属于情侣的大位置,高而长的侧壁制造了一个相对封闭的临时空间,他们坐在一起,肩膀碰着肩膀,膝盖撞到膝盖。
周围都是幽暗而安静的,唯独舞台上的大射灯将画着浓妆在台上卖力地表演着魔术的主演照得纤毫毕现。
但那些魔术并不出彩,主演夸张的表演也并不好笑。
季迟看了一会儿之后评价:“一点都不好看,难怪这里人这么少。不能吸引人目光的表演者肯定是最可悲的表演者。”
陈浮淡定地“嗯”了一声。
季迟扭头看了一眼陈浮:“我觉得你想说什么……”
“虽然我想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说——”陈浮也扭头看了一下季迟,“不过我知道你想听什么。你看,”他的声音里添了几分笑意,就好像是糖果里加了魔法那样变得甜蜜而神奇,“我身旁的表演者不需要吸引别人的目光,我的目光已经被他吸引了;我身旁的表演者不需要在意别人的评价,因为我对他的评价是非常迷人。”
“……我知道他不在意别人。”
“而他在意的,正在意着他。”
陈浮说完了话。
黑暗中,他们的手握在了一起。
两人最后还是没有把这场颇为无聊的表演看完。他们回到了船舱之中,一起躺在一张大床上。
灯熄了。
星光在随船只前行而微微起伏的窗帘下时断时续,时隐时现。
季迟告诉了陈浮他的过去。
那是一个挺无聊的过去。
“在你离开之后,我在家里等你。但是你没有回来,大概一个星期的时间吧,奎特家族的人突然从国外来到国内,找到了我所在的地方,他们直接把我带走。”
“上一次你看见的后腰的伤痕就是我被带走时候留下的时候。那时候我挣扎着差点从车窗跳下去的时候被刮到了。”
“后来我回到了奎特家族。我父亲是一个在男女关系上非常混乱的人,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有多少个情妇多少个孩子了。奎特家族倒是无所谓丢掉一个孩子或者再养一个孩子,我走丢的时候他们估计没有怎么找我,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发现了我在那里。”
“其他就没有什么了。在刚刚回去的时候我被丢给伊夫力,我血缘上同父异母的哥哥。伊夫力把我关到地窖里,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我开始经常自言自语,一开始假装你在我身旁和我说话,后来受不了了,就忘记了有你和妈妈的那几年,但是自言自语的习惯倒是保留了下来,后来跟着习惯了地窖生活,表演欲也差不多是在那时候开始的。”
“现在也不太戒得掉。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还有一些表演,只是没有那么夸张而已。”
“我知道。”
“不在意?”
“一个苹果长了个虫眼不代表它不好吃。”
说着陈浮翻了个身,揽着季迟亲了一口。
他的声音微微有点低沉,他说:“其实我觉得你非常好吃……”
夜色如此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