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白面露不悦地进屋,见花如墨的视线看过来,连忙弯弯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微笑,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床边,对着不久前调过来的丫鬟冬儿说,“给我吧,你先下去休息。”
冬儿长相清秀,性格乖巧,看出静白面露疲色,不赞同地摇摇头,“静白姐姐,你也连熬了几个晚上,今晚就由冬儿来伺候王妃吧。”
听着少女的话,静白心头一暖,却接过冬儿手中的碗和勺子,微笑道。“没关系,今晚由我来伺候,你等明天吧。”
冬儿还想说什么,见静白已下决定,灵动的清眸微潋,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关上门时,见静白动作轻轻柔柔的,吹着微烫的药水,一小匙一小匙地舀起,送到花如墨嘴边,不禁蹙眉,有些不懂、有些迷惑,听闻寒王妃声名狼藉,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身为下人虽没有选择主子的权利,可是静白对寒王妃却是忠心耿耿,几日的接触下来,能够看出她虽然性子单纯但并不愚笨,并非愚忠。
转身之际,却见身后的身影,吓了一跳,连忙福身行礼,刚想说话见长相出众的清风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冬儿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这时的影逸寒已经换下了方才的装扮,穿了一身蓝黑色绣着浮云金线的锦袍,腰间系着一条镶着紫玉的腰带,如华的月光洒落在冷峻绝世的面容,刀削般的侧脸凝着冰天雪地的冷。
世间传闻寒王爷不但武功高强,并且长相俊美,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哪怕是坐在轮椅上仍旧给人一种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贵族之气。
影逸寒冷凝的黑眸微动,看向直直地盯着自己的丫鬟,沉声道。“你这双眼睛,是不想要了?”
冬儿一愣,连忙垂眸,下意识地压低声音。“王爷息怒。”
还算机灵,影逸寒皱皱眉头,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冬儿如获大释,连忙起身一路小跑地跑了出去,出门之际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柔嫩的小手按住胸口,里面心脏噗唋噗唋直跳。
这寒王爷不是被传性格阴晴不定、冷血无情吗?
冷是冷了点,但却是赏罚分明的人。
秋日的寒冷吹得冬儿莫名有些冷,打了寒战,慢吞吞地向一旁丫鬟居住的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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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里面的二人不会武功,影逸寒与清风即使没有进屋,凭着极好的眼力,透过细碎的窗户缝隙仍旧能够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场景。
现在的花如墨已经不能用美人来形容,三千的青丝随意地束于脑后,额前垂下几缕流苏,苍白的面容透着几分虚弱,像是易碎的陶瓷,睫毛弯弯在脸颊上留下剪影,原本水灵清幽的眸子黯然无光,眼底隐隐绰绰布着血丝,明暗相间的光柱照在微挺的鼻梁,满是血痕的薄唇殷红似火,左边脸颊竖着的狰狞伤痕,触目惊心,却被女子安静恬雅的气质遮挡,不会显得丑陋恐惧。
这副脆弱到易碎的模样,能引起心底那份保护弱者的征服*,想要呵护她、保护她。
“都说漂亮的女人是祸水,现在你倒是不用担心成为祸水了!”静白佯装调笑的声音,清脆而悦耳。
“真的很丑吗?”又有哪个女子会不在乎自己的容貌,花如墨自认不是圣人,被毁了容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然事已至此,自怜自哀都已无用,与其对容貌耿耿于怀,不如淡然处之、坦然受之。
花如墨伸出手把掉落的刘海撩到耳后,左脸狰狞的伤痕就这样暴露在跳动的烛光下,接过镜子照了照,的确有些骇人,略显无神的眸子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暗光,再抬眸时却已没了方才的伤感,对着静白浅笑,语气很轻很柔,沙哑并不动听。
“我这么丑,和你走在一起,正好衬得你更清丽好看。”
静白的眼圈红了起来,眼底泪光晃动,吸吸鼻子,抢过铜镜反扣在桌子上,又走到垂泪的蜡烛前捻了捻灯芯,使得烛焰安静地燃烧,照亮了一地宁静得芳华。
看着这样的花如墨,影逸寒顿觉挫败,女子的微笑、温柔永远都是属于别人,对他永远都是冷冰冰、如临大敌,想起那日毫不犹豫地推开夏子夜,利箭穿透肩膀,黛眉轻蹙,微微潋起的水眸,似荧光一闪,望着他的眼神波澜不惊。
影逸寒的右手忍不住地颤抖,蓦地攒紧握拳。
花如墨、花如墨、花如墨……
这三个字快要把他逼疯了,明知道不能有软肋,不能有缺点,不能轻易动心动情,却一次又一次地对她心软,对她动心,对她动情,想要拥有她,想要她的笑颜为自己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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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失魂落魄地回到闺房,在关门的那刻,后背倚上木质门扉,丝丝的凉意顺着脊背传至四肢,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心跟着拧了起来。
“苏夫人……”她的丫鬟名唤梨香,细心地从内室的屏风上取下披风搭在女子颤抖的肩膀,伸出手想要将其扶起,却被粗鲁地推开。
“滚!给我滚出去!”苏沫突然起身,推送的力道过大,直接把梨香甩到了地上,美眸愣了片刻,微微眯起溢出寒光,脑子里全都是长相俊美绝世的男人挑起下巴时,难得温柔的眉眼。
花如墨……
他爱的是花如墨……
苏沫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动静过大惊醒了一旁厢房内的夕颜。
“妹妹,在吗?”夕颜裹着厚重的披风,一头黑发随意地束起,站在冷风中清瘦的身子瑟瑟发抖,轻轻地敲了敲门,又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抿抿嘴打了个寒战。“妹妹?你开开门……”
吱呀一声,门扉被拉开,夕颜看到的是脸上印着清晰五指的梨香,灵动的眸子含着泪光,福身对着她行礼。“奴婢给夕颜夫人请安。”
夕颜的柳叶弯眉蹙起,清眸盈盈扫视满屋,一地的狼藉洒落,视线最终落在坐在软榻边,面露悲伤之色、眼含怨恨之光的女子身上。
早些时候,听丫鬟禀报,说苏沫又去书房找王爷了,在那里多呆了一会儿还以为王爷留她陪夜,没想到还是回来了,这几日影逸寒的举动的确奇怪,难道……
夕颜敛起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盈盈细腰轻扭,清眸满含柔光,先是吩咐丫鬟去关好门窗,毕竟这般狼狈的模样不可被别人瞧了去,而后来到苏沫身边,接过梨香手中的披风搭在肩膀上,靠着她坐了下来。
像是小孩子跌倒有人扶,苏沫佯装的坚强一下子垮了,低低地抽泣起来,捂住嘴巴,豆大的眼泪划过脸颊,一滴又一滴地,滚过脸颊滴在手背上。
“怎么了?难过成这样?”夕颜揽住苏沫的肩膀,身材娇小,看起来十分不和谐。
苏沫摇摇头,哭得越发伤心。
夕颜皱眉凝着她,叹了口气,语气平静不起波澜。“王爷他经历事情过,性子怪、喜怒无常都在情理之中,你莫要怪他,他……”
苏沫猛地抬眸,清寒怨恨的眼眸直直地望进夕颜眼底,“才不是!什么冷漠无情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是喜欢王妃!不喜欢我!”
夕颜的眼神一怔,清艳逼人的小脸显出一分惊讶,看向苏沫问道。“你说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沫揪着手帕,抹抹眼泪,哭花了妆容的脸颊,浮着一抹愤懑的绯红,虽有点狼狈却十分动人。“今天王爷喝醉了,把我当成王妃了,差点……”
美眸盈盈,流光滑过,似不好意思说出口,刻意跳过这个话题往后说。“后来王妃身边的那个丫鬟来禀告说王妃醒了,王爷整个人瞬间从醉酒的状态醒来,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带着清风往王妃厢房的方向而去。”
夕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面容沉冷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苏沫喊了她三声时才微微回神,嘴角唇线拉长,笑得极为淡漠,“王爷是不可能喜欢王妃的,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别人的孩子,这种戴绿帽子的事情又有哪个男人会受得了?”
苏沫惊诧地看向夕颜,下意识地问出口。“咦?那天不是姐姐教导我说,花如墨到底是王妃,不能在背后嚼舌根的吗?”
夕颜美眸转动,看向苏沫,忽而一笑,笑容如阳春三月的一缕清风。“是、是吗?我最近记性有些差,都忘记了……”
苏沫又说了些抱怨的话,夕颜弯着嘴角听着,眼神却越来越冷,眼底沉凝一片,袖中的手缓缓攒紧,就连指甲陷入肉里也不自知。
初过凌晨,上弦月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