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胃癌!
寂静的医院走廊拐角安全门后,容承祐颓然坐在地上,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夹着正燃的烟。
呈现休克状态的脑袋一直回荡着这句恐怖的、冰冷的话,爸爸多年的主治医生亲自宣布的噩耗!
大哥刚毅脸庞难掩的悲痛,二哥沉溺痛苦的神情,二嫂哭晕的样子以及容珏年轻脸庞上轻易可读出的哀伤……容承祐荒凉的轻笑,颓靡的吸了口烟。
吐出的袅袅烟雾模糊了他阴沉的脸,容承祐心口钝钝的疼,骤然想起每次二嫂要带他到医院检查身体,他总是摆摆手。
“有什么好检查的,我身体硬朗着呢,不去那晦气的地儿。”
“不去,能出什么事儿……”
声如洪钟的嗓音穿过迷雾清晰回荡在脑海,容承祐不由想到主治医生的话。
“发现的晚了,只能靠化疗吃药维持,所以……这是一个折腾人的事情,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保持好的心态,或许时间会长一点。”
宛若一个晴天霹雳打下!
什么征兆都没有……上天跟他开了那么大的一个玩笑,他在Las Vegas人生最柔软的时刻,冷不丁一个转身给他一顿闷棍,措手不及到令他惊慌、恐惧!
医生说,这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很大原因是年轻从军时落下的病根儿不能根治,烟瘾又大,虽然近几年抽得少了,可是病根已经深重,晚了。
捏着疼痛的眉心,容承徒手掐灭了烟,微低着头,凤眸溢出痛苦的情绪,喉咙顿时苦涩的难受,一块石头堵住了所有气息……
“容哥?”
轻推开虚掩的安全门,郑婷雅小心翼翼的蹲下,迟疑的手掌轻拍她的肩膀。
整个容家,因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骤然翻了天!
搁在他肩膀上的小手收紧,郑婷雅心里也难受,她在容家这些年,容正源怎么疼她,把她当亲孙女的*着,她都记在心里。
微抬的脸孔冷峻,容承祐薄唇轻抿的模样冷漠,不近人情,可轻靠着墙,仰头无神凝视的样子却让人心疼。
郑婷雅心口一痛,她从来,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好像,好像回到了她初来容家见到的那人。
颓废,消沉,毫无生气……
“容哥,爷爷刚从手术室出来,医生说可能晚上就会醒过来,你要不要去陪他说说话?”
她在容家的身份很特殊,依辈分叫着容正源爷爷,却私心叫着容承祐哥,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我知道。”嗓音清冷而沉,容承祐低声回应,盘踞在胸口的恐惧久久不散。
陪了他那么多年的人,给予他世上最深厚情感的人,转眼间病恹恹的躺在*上,甚至可能以后进手术室成家常便饭……
想着,后脊背都嘶嘶的窜着凉气!
倏然——
搁在裤兜的手机震动,容承祐掏出手机低眸看了眼,扶着墙起身,下了几阶楼梯,“晚晚,到家了?”
他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晚晚只得搭计程车回去,说好到家给他个电话让他放心的。
“……嗯,容承祐,你还在医院吗?”
“对。”咽下喉咙难受,容承祐头轻抵着墙,稍顿了下,“坐那么长飞机你也累了,就在家……”
剩下的话骤然全数咽回,容承祐瞳孔狠狠一缩,穿过楼梯的空隙,落在手握手机,正低头上楼的娇小身影上,指间一紧!
“晚晚……”低哑着嗓音叫,始终凉薄的凤眸掠过一抹煨暖的光,脚步不由向下走去。
“我最近会很乖的待在家里,如果,如果你发生了什么……”抿唇,何晚纾真不知这话该怎么说了。
从容承祐一路上沉脸不语的神情,他不说,她也不好问戳中他的痛点,可后来实在按捺不住担心才从容珏那儿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
暗叹,何晚纾很想将满心的担忧和温暖给她,却始终不得其口而入,她要怎么给他?
长指轻划,容承祐挂了电话,凤眸看向只有一层楼之隔的人,薄唇轻抿,深吸口气,低沉的嗓音隐含伤感,“晚晚,我在这儿……”
肯定知道了什么。
容承祐很清楚晚晚的性格,她想找他,安慰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才是最好的方式,只能这样旁敲侧问笨拙的试探,站得远远的看。
“容、容……”
何晚纾怔愣,白希的小脸浮上一抹郝色,轻咬着唇踏上楼梯,一、二、五、七、九……
手臂轻抱住他的腰,何晚纾将头贴在他的胸前,“你会陪我,正如现在,我也会陪着你。”
手掌轻拍着他的背,轻声细语的话宛若一根针扎入容承祐此刻苦涩的心口,凤眸合上,骤然收紧手臂。
力道之大,让何晚纾腰上一阵的生疼!似乎嗝着了骨头般的深入、紧!
“晚晚,晚晚……”压抑的嗓音艰涩痛苦,容承祐埋进她柔软的头发里,轻蹭了下,融掉咸咸的水滴。
七年前晚晚的离开,让他痛,却并不让他恐惧,因为知道他会等,知道她回回来,可……今天医生的话,让他顿时感受到一股钻入骨髓的阴冷气息,它即将一点一点的消磨爸爸的生命、意志力!
“……”沉默,何晚纾眉心轻皱却始终没停下轻拍的手,疼,也得忍着!
脖颈上一阵的凉意,何晚纾轻闭上眼,是谁说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他的艰涩痛楚,正一点点的,经由体温传递过来,侵入她每个正在活跃的细胞中,融入骨血……
喀——
轻阖上安全门,郑婷雅仰头,伸手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滴,死盯着光源逼回眼泪。
她始终不是她,不是那个叫晚晚的女子,不是那个可以光明正大拥抱着他轻拍安抚的女子。
因为,她是郑婷雅!
“你……”
迟疑的询问让郑婷雅迅速回神,慌忙敛去狼狈的神态,抬眼看向来人,却不由一怔。
是他!
在容哥公寓门前大打出手的男人!
“有事吗?”冷淡的话出口,郑婷雅因被他瞧见了难看的一面而羞愧,微侧着脸低头。
秦旭翰挑眉,头次遭到如此冷待,转念一想,她和容承祐的关系……
“你见到小纾了么,何晚纾。”简单明了的来意。
听浩然说是今天的飞机,可他在家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这才打电话问了季璃,谁知这丫头在公寓呆了不到三分钟,便去了医院。
好像是容家出事了。
“安全门楼梯口。”
把话搁下,郑婷雅转身就走,原来他是来找‘晚晚’的。
望向扬长而去的女子,秦旭翰微微撇嘴,容家人可真不怎么讨人喜欢,脚步一转准备去逮人!
跟人一声不吭跑到Las Vegas这么长时间,这丫头的胆子逐日见长的厉害!
难不成想背着家人私定终身么?
想起容承祐让人在A市散布的消息,顿时心里憋屈,怒由心生,这件事,非得有个了断不可!
沉着脸推开安全门,秦旭翰左右搜寻一遍,甚至下楼梯查看,却连影子都没见到。
该死,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
……
何晚纾跟容承祐回了市区的公寓!
一路上沉默的开车,若非他始终紧握着她的手,她会以为他沉溺于某种濒临爆发点的情绪中。
扶他躺在*上,何晚纾坐下,将他头搁在腿上轻揉着,“你休息会儿,我会陪你。”
不轻不重的轻压,何晚纾淡笑,仔细注意他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心里挺没底的,就怕他把什么都压在心底了。
凤眼看向她担忧的小脸,倏然长臂一伸,将她抱*搂在怀里,如刚在安全梯边的那么紧,长腿箍住她的腿,“别动,别动,让我抱抱……”
低喃,容承祐摸索着她柔软的肌肤,脸孔埋进她的脖颈,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