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算是熬到宴会结束了。
不过总算是收获颇丰的,她倒是不介意这种诗会再多来几次。反正圣上多的是金子。
离宫的时候,郁华小声同燕祗道:“师尊啊,你这半年的俸禄一下就回来了。”
郁华说的时候,唇角的梨涡露了出来,笑得颇是爽朗,燕祗愣了片刻,末了轻叹一口气道:“那也多亏了小郁华……”
郁华闻言,腾地后退几步,连连摆手,划清界限:“您可别这么说,若是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们师徒二人联手坑骗圣上的金子……”
杜若和步怀沙心照不宣的摸了摸鼻子,他们起先没想到这一层的,经郁华这么一提,倒是觉得说得极在理。
这师徒二人一前一后,都得了金子,嗯,倒是有预谋的成分……
燕祗唇角抽了抽,末了,凝了郁华一眼,眉眼有些复杂,他真不晓得他的小郁华,这么……有才。
身后不远的宫道上,一身月牙白袍的清俊男子,美丽的凤目一眯,步子陡然一顿,同身旁的一名近卫道:“本公子想知道那女学生的所有。”
又过了几日,传来了消息,圣上赐婚了。
梁家大女儿许给了二王,荆家的女儿许的是四王。
亲虽定了,婚期却未曾收到旨意,还得往后延,不过看样子两位王爷这里正妃是定下了,若是没有意外当是不会大改动的。
只是七王的婚事而今还未听到消息。
封拓难免在燕祗身旁嚼几句舌根。
对此燕祗抿唇,只道:“三王、六王婚事未定,圣上不会定我的。”
七王此句说的不无道理,长幼有序是个理由,可三王婚事未定,四王的不也定下了吗?
燕祗又言:嫡庶有序。
四王好歹是元后所出,亦是嫡出。
于是封拓不再多言。
薄家小妹近来走七王府走得有些勤,倒是那梁二小姐自芙蓉晏会后没见过人了。
听人说皇后有意将梁二小姐许给二王做侧妃,二姊妹同侍一夫,一时间竟在长安传成了佳话。
郁华闻言只替那二王感到不幸……两个不安分的人物同取进去了,今后二王府准是闹腾死!
这段日子进入伏天了,国子休学,所以郁华得空住在了暮阳王府。
可是这天气这么闷热,那薄家小姐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啊!
这不,听说又来了?
“姑娘,您热的话我去切瓜。”阿姜在一旁给郁华扇着风说道。
“不必了,我受得了,你若热了,便不要扇了,歇会儿去。”郁华目不移书说道,她心知阿姜受不得累的。
阿姜如蒙大赦摇晃了下酸胀的胳膊,缓缓地坐到座椅上。
“姑娘,阿姜只歇一会儿,这天太闷热了,我想过几日就要下雨了……”阿姜说道。
这时候听得外头隐隐有笑声传来。
阿姜耳朵一竖,缓缓道:“像是薄家主仆。”
闻言郁华也心离开了书册,竖起耳朵。
“好像是要主子带薄姑娘去划船?”阿姜耳朵尖又说道。
郁华眉一挑,腾地坐正了身子。
划船?
哼!叫她在这屋子里头认真读书,给他俩腾开地儿也就罢了!这会儿她在屋子里头热得要死,他倒是带着小美妞跑去湖上吹风去了!
师尊不带这样偏心的!凭什么杜若师兄和步师兄能去外头游学一阵儿?她一个人在这里受窝囊气儿?
“姑娘,您要去哪儿?”
阿姜回过神来的时候,郁华已经起身夺门而出了!
“姑娘您要去哪儿,您等等我啊!”
“划船,吹风!”
嗯,她要去划船,谁都别拦着她!
她表示她也不想大白天的当蜡烛的,可是她觉得好热,她也想去吹湖风来着,凭什么师尊这会儿可以有美人相伴,冰肌玉骨凉着,风也吹着……
这么惬意自在?
不行,她得快点加快步子去蘅芜苑里头,她要将那小扁舟摇到湖心那最显眼的地方去!
嗯,那里风大,风景也极好!
“阿姜,你若是想凉快,就快些跟上来。”
阿姜脑中一“嗡”,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很想凉快来着,可是方才不是听见主子要带薄家主子主仆几个去划船吗?
姑娘去打扰了主子,这可使得?
“姑娘,您等等,我去,我也要去乘凉!”阿姜可不是想去乘凉,主要是她要守着主子不让她干出什么事情来!
衡芜院处湖风凉爽,郁华将走至蘅芜苑前就瞧见那长堤垂柳处两个丫鬟站在那处有说有笑。
这府里头除去郁华、阿姜和几个老妈子没有其他女的,这两个丫鬟是跟着薄云雁来的,不必说丫鬟们站在这儿,那薄云雁定是同师尊划船去了。
郁华下意识地朝那长堤前方瞟去,见到几个小厮站在那处,再往湖面瞧去,一叶扁舟将将驶离岸边。
师尊他们已经上船了!
郁华望着那几个小厮站着的那处正好还有一叶扁舟。
末了,她抬起腿儿朝那处奔去。
她不由分说的上了那船,瞧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厮命令道:“会划船的快些儿上来!”
那几个小厮一听骇了一下,“郁姑娘……这主子带着薄姑娘将将……”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郁华打断了,“你不划便要阿姜划,出了事情你担着吧。”
她一出此言,那小厮心一震,连忙随着阿姜上了船。
“还是小的来吧……”
湖中另一个船上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燕祗夹着棋子的手指轻颤了下,他偏头望向一旁的落霞。
落霞会意后立马起身朝乌篷外走,这时候就见到一扁舟朝湖心行驶而去……
待瞧清楚了才瞧见那船上的两人。
落霞面一僵,心中已然晓得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进了乌篷,见主子的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他也没禀报什么。
薄家小妹一手捏着一粒棋子,她凝着燕祗的俊颜,心中生出一股子柔柔的暖意。
见燕祗陡然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眉眼,她脸上腾地升起一股红晕,末了,有些慌张的低下头,也许是周遭太过尴尬,她迫切的转移话题问道:“不知外头是什么响声呢?将才是听到有人在说话的。”
薄云雁低垂着如水灵眸,手中紧紧地握着那粒棋子,却仍旧感受到那男子瞧着她在。
“该你的。”燕祗隔了好久才提醒到,他方才因她失神才瞧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薄云雁脑中一“嗡”好半晌才堪堪意识到眼前男子说的是什么……
她竟然在同他下棋时严重走神。想到这里,她的小脸爆红无比。
燕祗凝了她一眼,很自然的移开目,平淡的安慰道:“是外头太吵了吧,不知是何事?”他偏头望向一旁的落霞。
经主子问起,落霞才开始向他汇报。
“是郁华姑娘带着婢女来划船了。”落霞很是平淡的回答,不料主子从容的脸上似闪过一抹惊讶和阴沉……
落霞见状忙问道:“主子,要将郁姑娘送回房吗?”
他以为主子是不想别人打扰他与薄姑娘下棋的,郁华这会儿在外头吵闹,定是影响了主子下棋。
末了,燕祗摇摇头,“随他们去。”
他深邃的目又望向薄云雁,淡淡道:“云雁,还继续吗?”
薄云雁不敢瞧他美丽的目,过了好久才微微首肯,她又怎敢拒绝他呢?……
这棋下的始终是意兴阑珊。燕祗也始终表现的不疼不痒。
薄云雁更是下得一塌糊涂,她满脑子在想燕祗此刻的表情,还有外头不远处的乌篷里飘来的女子惬意大笑声……
其实燕祗的思绪早已被那笑声吸引去了,只是面上强行装作正定,他都无心去铭记棋子,只是随意瞥一眼棋盘,随意的下着。
但他似乎不想这么快结束这一局,他还想继续聆听那笑声。
她在唱什么?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
他的思绪随着那歌声飘走,当那个“西”字还没有唱出来,愕然听闻一声水声,那么大的声响,似是要将他的魂魄都震出体内了!
那赤金的轮椅猛地后退一两步,他人已面色惨白的往乌篷外走去。
当瞧见那船上慌张哭泣的阿姜,还有水波里的两个人,燕祗一个使力就将离开轮椅,踏地而起,若不背后那强大的阻力,他险些就要那么做了。
身后的落霞眼神示意主子,将一切交给他。
燕祗突然升起一股重重的挫败感,他这幅样子,什么都做不了……
当看着落霞将郁华抱到船上后,燕祗才稍稍吁了一口气……只是那面容依旧阴沉。
他回头凝着一脸惨白的薄云雁,眉眼微动笑道:“前些日子郁华还说要给我采些莲蓬儿熬莲子粥,今日是我疏忽了……”
宫晏前他都没怎么见过郁华,郁华又何曾对他许下这个要求?
他便是护着她的,燕祗自己心里清楚,他不想薄云雁或者府里的其他人认为郁华不识大体,或者其他……
薄云雁脸色好看了些儿,终是缓缓道:“原来……这样,郁华妹妹果真是有孝心的,可这为了采莲蓬落入湖里终归是不好的,况且我瞧着郁华妹妹还不谙水性……”
不谙水性?
燕祗身子一震,郁华何时不谙水性了?那冬日里发生的事情又浮上记忆里。
郁华是懂水性的,怎么……
燕祗正想着,就听到阿姜一声大哭:“姑娘,姑娘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什么?
燕祗身子一震,他就是疑惑,郁华是懂水性的,奈何在落入湖中的那时,他瞧着像是一块冰冷不会游动的“石头”一般?
“怎么回事?”他厉声一唤,又道,“快将船靠岸,传太医来!”
一时间王府偏殿忙得一团糟。
落霞将郁华方道床榻上,阿姜哭成了个泪人,前头出来的时候主子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成了这般,那牙关紧咬,面色苍白,问她话,她也不说。
这会儿燕祗被薄云雁推着进殿。
阿姜支吾着说着要将郁华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燕祗本想说要他把个脉的,听阿姜这么一说也不动了,由着阿姜去给郁华换衣裳。
等阿姜将郁华的湿衣裳脱下来,才发现那血迹在下身,她眸一震,心道这不会是腿哪里划伤了吧?
“主子……”阿姜手一止,没有继续脱衣,只是问道:“主子你哪里疼?是不是来的时候跑的急忙被什么划伤了?”
“主子,您不要不说话,您回答阿姜啊!”
被阿姜推搡了好久,郁华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望向阿姜道:“我……肚子好痛啊……痛得喘不过气来,我是不是要死了……感觉有血……有血……”
阿姜吓得魂飞魄散,可是主子说肚子疼?
也不知怎么,一丝灵光闪过阿姜的脑海,主子莫非是!
“主子,你莫不是癸水来了?”阿姜惊讶的呼出声来!说着手就往郁华身上探。
阿姜的身影不大不小,正好被屏风外头的几人听了个真切。
外头薄云雁讶了一小,心里稍稍想,原来这郁华癸水来得这般晚,她十二岁的时候癸水就来了,这郁华竟是拖到十四岁半才来……也难怪身子瞧着还没开始发育……原来这个还没来啊。
轮椅上的人脸一下红一下黑的,最终咳了一声示意知道了。
郁华的癸水来了,他都差点忘记了这茬,二月的时候他命太医问过的,那个时候她初潮未至,这时候终于来了……
薄云雁瞧着燕祗偏头对落霞吩咐了些儿什么,落霞微红着脸退下了。
阿姜给郁华换衣裳,还取来原是给自己准备的月经带,笑道:“姑娘啊,你这是长大了,坊间女孩子这个来了就可以许人家了,亲事都可以着手去办了。只是我十三岁来这个的时候,村里所有的适龄的都许了亲,我娘亲觉得不好给我找了,后来还是我哥说不必担心这个,到了那会儿我就来了王府……”
阿姜给郁华全全包办了,“姑娘初潮来的这一年可要好好护着,经期时不能吃生冷,最好不要清洗头发着凉了……”
郁华没有想到身为女子还要经受这么一遭,以前奶娘为何没有对她说过呢?
等阿姜给她换好衣服,她就觉得肚子痛得都不想起来了,这个时候她又听见车轮辘辘的声音,偏头她就瞧见师尊端着什么朝她走来。
阿姜将她扶着坐起,那人就递来一盅茶?
郁华错愕的接过,抬眼望向燕祗的时候,她有看到薄云雁微含钦羡的目光。
那轮椅上的玄衣人,柔声道:
“是枸杞红枣蜂蜜煮的水……”
原来是这个啊?喝了这个有什么用呢?是不是就不用流血了?
以前和那些小倌呆得多了,倒也是认得几个花魁,却又不曾问过这些。
像是知道郁华的疑惑似的,那人抿唇淡淡道:“喝了就不会痛了。”
郁华拿着盅子的手一震,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末了,她一仰头将那一盅子甜味喝掉,将空碗递与阿姜放在桌榻上,才缓缓道:“郁华无母亲教识,郁华不知这个,见笑了……”
不知怎么,燕祗的心似被这句淡淡轻柔的话猛蛰了一下。
薄云雁也一时生了怜悯之心,她少时虽长在荥阳也到底是奶娘婢女都傍在身旁,每年还能和父母,哥哥见面,比起她来,自个儿幸运多了。也不知这女孩是如何辗转来的长安,只能说后来入了国子学才是熬过了吧。
燕祗缓缓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是你师尊,日后我便是你亲人。”
郁华闻言一震,末了,竟是一句未语。
那低垂的眼眸,睫毛轻颤了一下,秀眉也是微微皱起。她只是想解释清楚,不是想要被人可怜着,这种感觉,她不喜欢。
“你受了凉,这几日还是要好生将养,我问过御医,这初……咳,不得不在意。”燕祗微红着俊脸说道。
郁华缄默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