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搔在手上很不舒服的东西缠绕上了指缝间,我学着林医生的方法,牢牢的抓住它的头发了!
这些头发是水鬼跟龙伯人的显著区别,也是它们打斗起来的致命缺点,我发狂一样向着它头皮上抓挠,现在除了砍下脑袋以外,它完全没法挣脱我手上的控制了!我把它的脑袋用力向下拉扯着,借着这个力量支撑着上半身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小王爷抄起被冬爷踢下来的半截座位,卡在了水鬼的身上,怪不得它没有反手把我按在水里淹死,他的手现在夹在了座椅的两条腿之间根本拔不出来!不过耗子那边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水鬼的腿也在奋力的挣扎着,我的位置一点点还在往水里滑落,眼看又要完全沉没进水里去!
水鬼的嗓子里爆发出了极其难听的“喀拉喀拉”的嘶吼,但是当我的脑袋浮浮沉沉浸没到水面之下时,我所听到的声音又有了一些变化,至少不再那么刺耳了。
我记得当时在被一个小龙伯人拉下晨雾之海的时候,我在水中听到过它对我发出的笑声,而在此之前,我们只听到过千篇一律的“喀拉喀拉”,原来这种水生生物的喉音在水中听起来和在陆上听起来是截然不同的!
“扑通”一声,林医生举着手电从船沿上跳了下来,我感觉我即将沉入海底的身子被有力的托了一把,林医生呛了一口水,边咳嗽边急切地说道:“现在就杀了它,不要等救援船,不知道它会不会叫来更多的伙伴!”
有个冷静的杀鬼帮凶在身边,我心里一下子就不觉得慌张了,我的指头紧紧的贴在水鬼的头皮上拔不出来,干脆就和刚才的那次屠杀换了个角色,由我把它的脑袋按进水里支撑着身体浮起,林医生举起刀子来,毫不留情、而且非常专业的在它的勃颈上划开了两条口子——
蓝色的血花立马在眼前绽放开来,林医生一定是瞄准了它的动脉!
“晚庭,你准备好先走,不用管它了……也不用管我。”林医生顾不得包围了我们的泉涌似的血污,深吸一口气带着手电筒潜下水,从水鬼的头皮处开始切割,尽可能快的让我被头发层层包裹起来的手指脱离它的躯体。
我心里却陡然凉了:“晚庭”?他刚才叫我“晚庭”?
随着林医生大脑的恢复,渐渐的他已经知道【刘一】这个名字的意思了,可他在这种时刻还是叫了我那个女人的名字!
但现在大家都快死了,我哪还管那么多称呼,我强迫着自己不去生他的气,调整着平衡不被掀翻。林医生嘴里咬着手电,光线模模糊糊的照亮着海面以下,一片氤氲的蓝色像是困在玻璃中的发亮的云朵一样极其的绚丽,我觉得手上紧缠的力道越来越松,直至猛的向后一抽便撕下了粘连着水鬼的最后一块头皮,脱离了它的脑袋!
救援船的船桅可以看得很清晰,它就近在咫尺了!我精疲力竭的在波浪中晃悠着晃悠着,带着手上的头皮想游回快艇,上面的冬爷和耗子哥也早已到了极限,近乎变形的手指一松,这具被剃了头皮放干了血液的水鬼便悄无声息的沉没了。
我几乎没有力气去抓住小王爷抛过来的绳子,大船逼近产生的海浪的波动幅度越来越大,我挣扎着扑腾了半天,反而距离快艇越来越远了!
林医生浮出水面,一看这波浪让人没法控制方向,便先去捉住了飘来飘去的绳子,想回头再抛给我,可他也是浑身使不上劲,随着水流的不断翻涌,我距离快艇已经很远很远了,船上的手电筒都照亮不到我究竟飘到了哪里!
“救我……咳咳,救我……”
我看着船只上的灯光,感到呼吸越来越沉,眼前越来越黑,我一直在呛水,根本就发不出有效的呼救,咳嗽的声音也完全被救援船的轰鸣马达声堙没了,我突然意识到,几分钟后,我可能就成了海上的人常说的那种,命葬在南海、死无对证、还捞不上来的可悲的沉尸!
喂——
喂啊——
我觉得身体愈发沉重,一边的耳朵没入海水中的时候,还出现了幻听:
喂啊——啊——
这是什么?我听见在水中除了马达声之外,还有一个比较尖锐的,能够一下子和水流暗涌区别开来的声音。
“喂啊——”
我浑身一个激灵,没错啊,的确是有一个声音在……它的方向就在附近,并不是我的幻听,它在呼喊着什么……是在叫我吗?
深夜的海水实在是冰冷刺骨,我在水中浸泡了这么久,基本上从脚尖到指尖都僵掉了,我甚至连转身看一看四周都做不到!我心里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游回快艇上去,只得尽最大的可能张开身体,希望能跟随着浪潮多漂浮一会儿——这得多亏了出海之前,开船大妈在我的后腰上绑了一个浮袋!要不是有这个东西,我在头一回脱离快艇的时候,就该沉到海底淹死了!
可是浮袋很小,海底下似乎有个漩涡,我被那股力道硬拖着到底还是沉进了海里,而且还被带进了一片光芒之中。冰凉的海水刺得我眼睛一阵生疼,我在水中看到了救援船巨大的船身,那束光芒是从船舱底部射出探洋灯。
我不由自主的打起了转转儿,肺里那点儿可怜的空气几乎被全数挤了出来!就在我即将被它一侧的螺旋桨带起的漩涡卷入,绞成肉末的时候,轰鸣的马达突然安静了下来,螺旋桨终于是停下了!
“喂啊——”
鸡皮疙瘩颗颗凸立,这个声音无比清晰的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它根本就是从海洋之中发出来的,难道是……又是水鬼吗?我记得它们“喀拉喀拉”的难听嗓音到了水里是会变得不同的,可是这样的话,不就意味着……我的附近又来了一只要命的鬼东西,而我已经无力反抗了,最后我还是难逃成为它们夜宴的这个下场?!
我的口鼻控制不住的往外冒着气泡,视线中一片模糊不清,我感觉船底的光芒被一个黑影遮挡住了一秒钟,它从我的面前游了过去,我裸露在外的肩膀上还感觉到一丝瘙痒又柔软的东西刚刚掠过,那会是……水鬼的头发吗?
也不知道是我被拉了一把,还是浮袋带着我又回到了海面上,总之我晕头转向的剧烈咳嗽着,还是呼吸到了可爱的空气,然后吵杂的声音传入耳朵中,头痛排山倒海的来袭,一束强烈的探照光芒从头顶洒下来,我的身边就是等待了许久的老板娘的“路子”,快艇上的伙伴们声嘶力竭的指挥着呼喊着,他们终于发现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