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习气不过,前去县衙打听,每一次县太爷齐文会都是好言劝慰,还多次给小六子银钱买药治伤,说一定会给他们一个说法,这样一来,冯习便不好意思总去县衙打扰了。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县太爷每一次都叮嘱他不要声张。如果不是因为县太爷的叮嘱,他真想把这件事也编成故事,在茶楼好好的宣讲一番,臭一臭左季皋。
冯习正在给妹妹挑着首饰,突然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在几名明显是侍卫的簇拥下,也信步走在街市当中。
小叶注意到这位男子面庞白净俊美,气度不凡,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冯习也看到了这个男子,他盯了对方一会儿,转头看到妹妹仍在目不转睛的瞅着对方,不由得有些好笑。
“别看了,那个人,是位宫里头的公公,应该是奉旨出来办事的。”冯习笑道。
听到哥哥说那个人是一位宫里出来办事的太监,小叶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脸上一红。
那名男子注意到了他们兄妹俩亲密的样子,微微一笑,走了过来。
“二位可是一对伉俪?”年轻男子笑着问道。
小叶听到这个男子说话的声音略显尖细,明白他确实是太监,不由得好生佩服哥哥的眼力。
她哪里知道,她的哥哥是凭借这个男子和服色和举止判断出来的。
“不不,我们……是亲兄妹。”冯习笑着摆了摆手,“今日闲来无事,带小妹上街市逛逛,帮她选两样首饰。”
“原来二位是兄妹。”年轻太监微笑着冲他们二人拱了拱手,“是我孟浪了。”
“不打紧不打紧。”小叶赶紧回礼道。
“贵兄妹感情深厚。令人羡慕。”年轻太监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之色,“可惜我的兄弟姐妹。现下俱都不在了……”
冯习知道他是看到了他们兄妹后想起了自己故去的亲人,不由得对这位太监很是同情。
“这位兄台尊姓大名?适才在茶楼说书的。便是兄台吧?”太监问道。
“不才姓冯,名习,穷举人一枚,因家境贫寒,不得已说书为业。”冯习自嘲的一笑,“敢问仁兄贵姓?”
“免贵姓张,名德敏,现在宫中为内侍。此次奉了皇上圣旨,前来湘阴公干。”太监答道。
“噢?张兄来湘阴公干,所为何事?”冯习得知张德敏是奉皇命前来湘阴,突然想到会不会和左季皋有关,一颗心跳得竟然有些快了起来。
“适才听了冯兄的评书,说得极好,冯兄想来也是极为钦敬林状元的,”张德敏没有直接回答冯习,而是说起林逸青来,“林状元和他的兄长林文襄公。都是大大的英雄,不象某个老朽,贪天功为己有。视人命如草芥,残酷暴虐,却偏偏自认为盖世英雄,谁都比不上。”
冯习听到他这么说,心下一时雪亮。
张德敏说的这个“老朽”,不是左季皋,却又是谁?
“是啊!这等老贼,朝廷为何还要容他?”冯习问道。
“我这次来,便是要奉皇命为国家去除此等蠹类。”张德敏笑了笑。说道。
张德敏说完,向冯习兄妹各施一礼。转身便去了,冯习目送着张德敏的身影在街市消失。方才转过头来,兴奋的对小叶说道:“等咱们回去告诉小六子,他的仇就要报了!”
小叶闻言也非常高兴,只是这队兄妹并不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张德敏的见面。
第二天一早,左季皋早早的起身,洗漱完毕,便先穿上了黄马褂,然后才开始用早点。
哪怕是在吃饭的时候,他也要穿着黄马褂。
在众人全都参拜过他之后,他便吃起了今天的早点——他最喜爱的香团。
尽管知道香团是林义哲的夫人陈婉所经营的陈家铺子卖的,但身为吃货的他,这一次却无视了,因为香团的美味,实在是他不能够拒绝的。
就在他刚吃了几个香团的时候,一名仆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进到厅里时脚还给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左季皋给吓了一跳,他口中塞得十在太满,这一吓让香团堵在了喉咙当中,他捶胸顿足,好容易才将口中的香团全部咽下,但也给噎得直翻白眼。
“混帐东西!慌里慌张的做什么?”左季皋恼怒的瞪着仆人,厉声喝问道。
“老爷……不,大帅!外面……来了宣旨的天使……”仆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左季皋大吃一惊,正要起身,却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左季皋接旨!”一个声音厉声喝道。
左季皋赶紧离了座位,来到正厅,双膝跪倒。他的家人和仆人们也都跟了出来,呼拉拉的跪倒一片。
“臣左季皋接旨!”
左季皋叩拜之后,抬起头来,赫然看到,那个手捧圣旨的太监,赫然就是上次折辱过他一番的那个年轻的叫张德敏的太监。
这一次怎么又是这个混蛋?左季皋在心里暗骂,脸上也不自觉的现出了不忿之色。
“左季皋,黄马褂是你吃饭的时候该穿的衣服吗?”张德敏看到跪在那里的左季皋竟然穿着黄马褂,不由得大声喝问道。
左季皋心中一凌,头不自觉的垂了下来,在那里暗自切齿。
“你如此藐视皇恩,当真是禽兽不如!”张德敏直接开骂了,左季皋气得浑身发抖,但却不敢回口——谁叫他穿黄马褂吃饭让对方看到了呢?
“自作孽,不可活,左季皋,你且听好了!”张德敏说着,将圣旨打开,大声宣读了起来。
“左季皋居功自傲。心存怨望,藐视皇恩,贪墨洋员饷银肥己。却自诩清官,沽名钓誉。实属欺君罔上,罪不容赦!著即褫夺黄马褂!画像迁出紫光阁!革去二等恪靖伯爵位!追缴所贪之银二万五千两!……”
张德敏朗读圣旨的每一个字都象是一把匕首,扎在了左季皋的心窝之中。
“来啊!把左季皋的黄马褂剥去!拿掉牙牌!”张德敏看着浑身战栗的左季皋,对身边的大内侍卫喝令道。
两名侍卫应声上前,将左季皋的黄马褂给剥了下来,接着又在他腰间一阵摸索,把那面刻有左季皋名字和爵位的象牙腰牌也给解了下来。
侍卫拿到黄马褂和腰牌之后,呈到了张德敏面前。张德敏故意在左季皋的面前慢慢腾腾的翻看,又拿着腰牌在手中反复验看,左季皋看着张德敏的动作,一双眼禁不住喷出火来。
他想不明白,这个太监为什么总是要和自己过不去。
“你……为何……要如此折辱于老夫?老夫哪里得罪了你?”被一下子撸成白身的左季皋此时不管不顾了,厉声对张德敏喝问道。
“左季皋,你害死数千淮军将士性名,真的就一点也不亏心吗?”张德敏冷冷的看着他,沉声说道。
左季皋浑身剧震,他呆呆的看着张德敏。眼中第一次现出了恐惧之色。
“你是……”
“不错!我就是来替你害死的那些人向你讨债的!”张德敏以手戟指左季皋,怒骂道,“左季皋!白发匹夫!皓首老贼!我恨不能生食你肉!你还我兄弟命来!”
在张德敏的声声痛骂中。左季皋的脸由红转白,眼神渐渐的变得狂乱起来。
“他们……都是叛逆……他们……都该死!……你们……你们是谁……别过来……”左季皋用力挥着手,喃喃自语着,突然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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