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子前看使用说明,董婉想了想,拔了两根头发,放在卡片上面,略微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根据提示,把头发连同这张卡一起扔进了炭盆。
明明是金属质地的东西,结果刚一接触火苗,顿时气化,消失无踪。
董婉:“…………”
结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天还是那么蓝,风还是略带了几分暑气,窗户外的花木还是不太精神。
董婉自己照样烦恼。
“本来也不应该期待天上一声霹雳,麻烦从此没了!”董婉苦笑着摇摇头,还是有一点儿失望。
她真想过,也许这张卡片拥有神秘的力量,一经使用,所有曾经知道董婉身份的人都会失忆。
这当然不太可能。
董婉换上衣服换上鞋子,径直去学校上课,一开始上课,她脑子那点儿烦恼也就退散了,认认真真地讲评了下学生的作业,又陪自家学生画了一会儿雕像素描,下课铃声响起来,董婉向外一看,正好看见肖女士在门口等着。
“好了,你们的课后作业,抽时间去街上走一走,选取自己认为有意思的街景一角画下来,在月底之前完成。”
留了作业,董婉抱着书本溜达出去,挎着肖女士的胳膊一起走。
肖女士领着她径直去孙家:“今天孙家的管家过来,老爷子找你去给她画一幅画像。”
“画像?”董婉怔了怔。
肖女士没说话,半晌才叹道:“前阵子他本是打算照一张照片,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想起你会画西洋画,还擅长肖像画,就不如找你正正经经画一幅,老爷子确实是老了……我也该画一幅才是。”
董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顿时囧的不行,老爷子是想画遗像。
遗像啊!
她不是画不了,事实上当年董婉跟着祖父练习绘画,有两年的时间就是被她那位奇才爷爷扔到大街上,给各式各样的人画肖像画,其中给老人家画遗像的机会更多。
哪怕是现代,似乎很多老人觉得一幅正正经经的油画遗像,甚至是素描的遗像,比一幅照片更合自己的心意。
她画那些,绝对是轻驾就熟,十分擅长,可擅长归擅长,心里头总觉得有些古怪。
肖女士也别扭的很,不过还是笑道:“老爷子是不把你当外人,京城的西洋画师那么多,可他只想你给他画。”
都说到这个份上,董婉只能苦笑一声,硬着头皮上了。
到了孙家,门前照例是停满了车辆,好些人等在门外,不少小商贩都挑着担子过来卖些小食。
董婉看见不少人都塞银子给孙家的家丁,管事,看门的。
她们的马车却长驱直入,管事早早打开侧门把人迎进去,董婉几乎能听见外面那些文人士子们议论的声音。
肖女士显然是孙家的常客,带着董婉熟门熟路地就去了客厅,刚到门口,正好碰上孙悦出来。
孙悦一见董婉她们,连忙过来行礼,笑道:“九姑奶奶回来了,正陪着老爷子说话,先生,您赶紧进去吧,老爷子提了您好几次。”
董婉:“……”
肖女士也不客气,正好有个丫鬟端着托盘,准备进去送茶水,她就顺手接了,和董婉一起进了客厅。
还没进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老爷子爽朗的笑声。
董婉随着肖女士进去,就见老爷子坐在正座,身下还垫着一张白虎皮,眉开眼笑,坐在他下手位置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穿着打扮到不算雍容华贵,只是一件素色的旗袍,首饰也只戴了绒花,很是寡淡,只是身上就像批了一层厚厚的硬壳儿,很是刚硬的模样。
“阿婉来了,进来吧。”孙老爷子笑着招呼董婉过去坐。
肖女士直接把茶水奉上,故意板着脸:“老爷子可别卸磨杀驴,我帮你把我们家董先生送来,你得给我谢礼。”
“嗯,行。”老爷子捋了捋胡须,“就让你给我捏捏肩膀,算是谢你了。”
肖女士:“……”
老爷子不理她,径直盯着董婉,问了她一大堆问题,都是她最近读什么书,学了什么东西,又写了点儿什么有价值的。
董婉让她问了一脑门冷汗,他才满意了,又开始关心董婉的饮食起居,听说家里还是只有孙妈妈一个老婆子伺候,就有些不大高兴:“你事情那么多,哪里有工夫管身边的琐事,别的就罢了,必须要请一个合适的管家回去,以后你那些琐事,送个礼,应酬别人之类的,都得有人帮你处理。”
老爷子数落了她一通,看董婉听进去了,这才放心,想起给她介绍:“这是我干闺女,今天刚从寿州过来,你叫她青姨就好。今天让你来给我画像,也给你青姨画一幅,再给我们一块儿画一幅……”使唤起小辈,他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说着,老爷子就扭头看了身边的中年妇人一眼,这一看,顿时愣住。
中年美妇直直地盯着董婉,眼泪在眼眶里头打转,转来转去,差一点儿落下。
董婉也注意到,心下有些吃惊,不知所措地四下看了两眼。
“怎么了?”老爷子惊讶地拍了拍那女子的手,“小青,你这是干什么?”
“没……没什么。”女子抹了把泪,“只是觉得她像婧儿。”婧儿是她的女儿,五年前从美国留洋归来,结果碰上海难,逝世了,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不肯承认那孩子就这么没了性命。
老爷子瞠目,扭过头去看了看,这么一看,还真发现董婉的眼角眉梢,有点儿像婧儿,其实也不是特别像,五官并不一样,婧儿更明艳,她的五官就没那么显眼,只能说,气质上有类似之处。
婧儿也总昂首挺胸,从不觉得自己身为女子,就该卑微,这点儿和董婉特别类似。
女子把眼泪擦干净,失笑道:“对不住,我这是老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