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辉夜议事的时候一向是非常细致的,这点赵明河上辈子就已经知道。只是她却从来没有如此细致的看过林辉夜议事的模样,如今一看,竟舍不得移开视线。那人虽就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却也让人有种高高在上的错觉。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棱笼在她身上,衬得她的眸瞳更加睿智明亮。
曾经那冗长无聊的会议,此刻在赵明河看来,却不过一瞬。
虽是两世,但却是同一个人呢。
赵明河笑。
只是……这一世……自己……仿若更加清晰的……认识了林辉夜。
退去那些仇恨和使命……
自己那满心的情感就再也禁锢不住……就这样全部蜿蜒开来……
却……已经晚了。
她……已不记得自己,已……不再爱自己。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明河想,这一世,她在她的身边。
会议一直延续到深夜,赵明河为林辉夜出谋划策布置兵力,竟根本停不下来。她喜欢凝视着林辉夜的眼睛,仿佛从中能找到同样的回应,她布的每一兵每一卒林辉夜都吃得透参得清,她就像一条柔软的河水,总是能跟得上自己的速度。
赵明河从未感觉到如此的踏实安定,仿佛残缺的半边魂魄已然完整,仿佛这便是她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夜深了,该安排的,朕方才已经全部说了。众卿家请回罢。”就在大家疲惫不堪的时候,林辉夜发话了。
那些个大臣一个个表过衷心和忧心后,便退场了。
混乱的场面过后,书房里只留下了三个人。
林辉夜,赵明河,卫青。
赵明河望卫青,就见那个人男人依旧安静内敛的站在床边,静待林辉夜发话。赵明河也不知自己这一世是怎么了,落下个盯着人看的毛病,她总想用自己的眼睛耳朵双手去确认……这些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的一场黄粱美梦。
“都准备好了?”林辉夜侧目,问卫青。
“一切已准备妥当。”卫青回望她,温和道。“一切只欠东风。”
“好。”林辉夜伸出手,掌心向上,赵明河同卫青很默契的将手落在林辉夜的掌中,三人凝结起来。
夜静谧,唯有林辉夜不可违抗的命令响在耳边。
她说。
“这一回,朕只要成功,不许失败。”
然本该是万物安眠的时刻,却有人睡不着。
锐王的王府亮着灯,门口还停着博王的马车。
“皓兮,明日林辉夜就要走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博望林修泽一面在地上踱步,一面不依不饶的看着锐王林皓兮。
“辉夜已托书信来,说她离开的这些日子,朝政暂由我替她把持。”林皓兮倒是不怎么急,轻轻抿一口茶道。“我明日便会进宫。”
“替她把持?你不觉得好笑吗?那皇位……本就是你的!”一听到这个,林修泽更气了。“她凭什么……凭什么如此命令你。”
“修泽。”仿佛已经听了无数遍,林皓兮望过来道。“按照你的说法,那皇位本就是大哥的。”
“大哥……?大哥仁厚有余智谋不足,如何当得起皇帝。”林修泽冷笑道。“你又跟他一样么……?!”
“辉夜执政以来,一切都很好,不是吗。”
“你就这样宠她……”听到这话,林修泽似是泄了气。他转过身,背对林皓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跟不跟我一起?你只需要回答,跟,或者不跟便好。”
“修泽!”
“不肯是罢?”林修泽本是要走了,这才回头看林皓兮一眼道。“你做不来的事情,我替你做。”
“你不要去招惹林辉夜,可好?”林皓兮深知自己这弟弟的,只要他觉得是对的,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止。“我真的担心你。”
“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林辉夜?”林修泽反口就问。
林皓兮没有说话,只是满目复杂的看着他,看着林修泽的眼睛。
林修泽笑,转身走了。
林皓兮走到门口,目送林修泽离开。他就这样站着,听着马车走远的声音出神,不自觉天已经亮了。
出发的那日天气甚好,赵明河穿戴好铠甲,骑着战马依旧立于队伍的最前。来自天际的风迎面而来,将她面容轻抚,她回头望着高高的城墙凝神,那里……什么也没有。
还记得,上一世的自己每一次都是这样出征的,而林辉夜总会穿着她那明黄的龙袍守在那里,望着自己离去,又守着自己归来。
“看什么,走了。”就在赵明河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忽有个声音自自己耳边响起,赵明河回头,正看见一袭戎装的林辉夜。
“……”
“朕不在上面,在你身边。”林辉夜望着赵明河呆住的模样,心情更加好了,笑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赵明河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在胸膛里,一点也不安分。
“除了朕,还有谁会站在上面?”
“……”
“难不成,又是那个你所亏欠之人?”林辉夜眉梢微挑,用眼角看赵明河。
“出……出发!”赵明河策马,向前,号令道。
林辉夜见她策马的背影,也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