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岗答应了一声,眼神有些奇怪地看了郭小洲一眼。
周烽一听完了,这不是在陷害他么,如果攻关成功,全项目组成员都有奖励。如果不成功,他这个负责人受处罚?不行,不能这么干什……他急忙开口道:“柳省长,我认为郭镇长的建议有些不妥。”
柳华山干脆明了道:“说。”
“项目攻关是门学问,小郭镇长不了解,认为很容易。其实不然,要受到太多的制约和政治气候的影响,有时候能在一个部委的科室把人卡疯……”
柳华山微皱眉头,“说重点。”
周烽心想,他宁可不成功,也不能再失败,再败他就没有任何退路了。因此,他硬着头皮说,“项目攻关,固然靠个人和团队的努力,但很大一部分靠运气。我认为,不能把运气拿来当考核的标准。”
柳华山沉默半晌,抬头问郭小洲,“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郭小洲理直气壮道:“一个害怕承担责任的领导不是个称职的领导,一个没有必胜信念的领导不是个好领导……”
周烽气得双颊抽搐,“我把这个项目组组长让给你来当,你敢不敢承担失败的责任。”
郭小洲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认真而严肃的说道:“我愿意并且承担一切失败的后果。”
周烽怔了怔,忽然他感觉自己似乎中了郭小洲的奸计,自己把话说得太死,他想尽量弥补,“怎么界定你所谓的失败。如果项目跑三年四年市长更久呢?”
“我只要十二个月的期限。如果在十二个月内,我拿不下项目批文,我承担所有后果,甚至是开除我。”
“十二个月……哈哈哈!简直是痴人发梦,郭镇长,你去过京都没有?你知道三年前我们省的一座中型水电站的审批跑了多长时间,两年三个月……”周烽说到这里,态度坚决地对柳华山说道:“柳省长!我申请退出项目组。”
“求同存异是我们党的一贯原则,周烽同志,你可别小瞧了年轻人,据我所知,去年我们省能拿到水利建设项目资金专项拨款的最大功臣就是郭小洲同志。”
周烽脸色再变,看向郭小洲的目光有些失神。去年西海省拿到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水利配套资金。当时他也曾震惊不已,并且还向京都的一些朋友打听过,是谁帮西海省开口揽的款,京都的朋友只是说“一个很有能量的神秘人”。
这个所谓的“很有能量的神秘人”就是眼前这个年轻小镇长?
周烽彻底被震住了。
周烽被震住是因为他知道京都的水有多深,每个省的驻京办都使出浑身解数打通关节人脉,西海省能走得通的路子,别的省市一样能走得通,最后比拼的绝对的人脉和能量。
这种绝对人脉是指关系来自直系亲属,校友,曾经的上下级,同乡等等。
何青属于“无知者无畏”的阶层,他的胸中充满了嫉妒和愤恨,凭什么郭小洲到任何地方都能压他一头,不就是个小镇长吗。
柳华山再次问郭小洲,“你敢立下军令状?”
郭小洲信心十足道:“我随时签字画押。”
柳华山不动声色问周烽,“周烽同志意下如何?”
周烽憋红了脸,郭小洲玩这么一手,既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也等于打破了官场的潜规则。谁都知道,不管任何事件的决策之前,领导一般都能拍胸脯、打包票,上任之后早把承诺抛到脑后去了。事后不成功,不达标,基本不会有人秋后算账。
因为算账就势必牵扯到连带责任,推荐人责任等等。
郭小洲这一手“画地为牢”自然是把自己立于险地,但也成功避免了复杂的连带责任关系,领导不批准才怪。
周烽被将军,既不能退,又不能进。
退的话,势必在柳省长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进的话,让他一个正处级的“京都通”去侍候一个科级小镇长,听他摆布?
如果有人说周烽这样的官场老狐狸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逼得无路可走,肯定不会相信。
周烽权衡再三,心想,如果郭小洲在京都不能拿出令人信服的成绩,他随时可以取代他。何必和他争一时之气呢?要真争最后的胜利果实。
他忍住内心的憋屈和恼怒,缓缓开口道:“如果他敢书面为证,签字画押,十二个月拿不到立项批文,自降行政级别,我同意!”
郭小洲本来就只是个科级干部,降级使用的话,等于打回科员,也等于政治生命的终结。
柳华山说了声:“好!周烽同志是京都通,你在这个团队中要起到重要的骨干带头作用,年轻人有什么疏忽和错误,你要引导和提醒……”
周烽听这番话,心中的火气渐熄,省领导还是看重他的,否则不会重新启用他。毕竟,省驻京办有的是他这样的“京都通”。他无非先去京都玩几个月,等这小年轻碰得头破血流,省里最后还是会让他接手。接手一个烂摊子,将来推脱责任也有了口实。
当他逐渐平复心态后,郭小洲一句话又让他几乎当场吐血。
“周处长!不好意思,省政府给予的一百万专项立项资金,请您交出来进行统一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