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对于何青来说,是他履新以来最刻骨铭心的一天。最使他感到憋气的是,他作为县委书记前秘书的身份背景,居然在乡镇被压制得不能动弹。手中**权力都没有,甚至连去餐馆吃饭的开支权都得要书记镇长双双签字。
哪怕和京都被人抓奸惨打一顿相比,在基层的失利也是他最不可原谅的。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在陈塔崛起,要让郭小洲邓怀东杨士奇甚至罗立们看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他这么想,是有底气的。殷桃身后站着谁?即便不是传说中的柳华山常委副省长,那么省委第一大秘侯孝廉却千真万确。昨天在黄港的欢迎宴席上,候孝廉亲自给关书记打来电话。况且殷桃透漏说还有柳省长的公子柳树参了股。
不管是柳省长还是刘公子,抑或是候大秘,任何一个动动手指头,就能轻描淡写地捏死郭小洲。
即便是关立华听了,也当即站起身,激动地保证,一定会确保殷总在陈塔的投资利益。而且在酒宴后,关立华非常认真地交代他,务必让殷总的陈塔之行满意。
要知道,官员很少把话说死,一般可进可退,而且关立华从来没有给他下达过死命令。
这一次,关立华也等于孤注一掷了,他在黄港的威信日渐削弱。他的靠山,青山市委书记钱汉又一心在青山抵御谢富丽的攻势,自顾不暇,候孝廉的出现,无疑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果能搭上候大秘这条线,他关立华的仕途将破云见日,未免不能再上一个台阶。
何青的主意和关立华相似,他要想办法借候大秘的手惩治郭小洲和陈塔的党委班子,以此洗清他的耻辱。
他相信,只要郭小洲敢招惹候孝廉,那么郭小洲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出了镇办公大楼,他默不作声地走向桑塔纳,政协办公室主任兼司机丁宏胜殷勤地抢先几步替他打开车门,“老板!去哪儿?”
“杏花村。”何青说完嘟囔了一句,“妈的,今天真……”骂一半他忍住了,暗暗告诫自己,在下属面前要保持风度。
丁宏胜一边启动汽车一边小声问,“是不是会议吵架了,我好像听到您在会议室发脾气的声音……”
何青并想呵斥一句,“关你吊事?”但他看了看丁宏胜,终于忍了下来。毕竟,丁宏胜算是他在镇里唯一能指使的人。
丁宏胜今年四十二岁,是镇里的老工作人员,早年在陈塔中学当教师,后来调到镇政府。先是在党政办写稿,人才文笔俱佳,当年和镇政府的女同事结婚,前途看好。
但后来却因为生了二胎,他差点被开除公职,老婆肯定是开除了。他的仕途也到此为止。一直没有得到提拔,扔在政协办公室,美名其曰办公室主任,但整个政协办公室就他一个人。
实际上在政协打杂,当秘书兼司机。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没有未来了,因此,他破罐子破摔,平时不管是书记镇长他都不怎么卖帐。算是镇里的“高级社员”。加上前政协主席何希才自己会开车,他连个油钱都混不到半点,除了发工资那几天来政府点个卯,平时都窝在老婆的早点摊上帮忙。
何青上任后,不会开车,打电话把他找回来,平时加油修车什么的,给他点甜头,他便马前鞍后为何青服务。
何青是实在无人可用,否则也不会使用这样的人。
但他后来一想,使用这样的人也有好处。别的人都把他当成一坨屎,丁宏胜自己也放弃了自己。若给他点希望,他是不是会给自己卖命呢?
“老板!我今天打听清楚了,任茜昨天喝醉了酒,是秀秀和叶南川送回去的,听说当时姓郭的也在家,嘿嘿!醉女孤男,两人昨天没搞什么事情,谁相信。”
“对了,他们俩今天是一起出来吃的早点,很是亲密。”
“还有,今天中午绿林集团的汪总也在杏花村请客,请姓郭的吃饭……”
“什么,郭小洲也在杏花村吃饭?”何青立刻坐直了身体。
“我只是听叶南川接听电话,不知道姓郭的到底去不去。”
何青定了定神,马上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殷总您好,我正在来新杏花村的路上,您一起有几个人,我带点酒来,哦……还有柳总过来,好好,我马上到,马上……”
放下电话,他阴阴一笑,喃喃道:“但愿郭小洲这王八蛋也来杏花村……”
杏花村是陈塔杏村的支书开办的一家农庄,说是杏花村,其实没有棵杏花树。只是在支书家的鱼塘周围搭建了十几座露天茅草棚,每个茅草棚都有专门的钓鱼台,供来宾享受垂钓之乐。当然,杏花村之所以火爆,和他们聘请的厨师和野生绿色食材有关。
何青赶到杏花村时,特意从车上抱下一箱五粮液,他知道殷总的酒肯定比他好,但该有的态度他要到位。
下车后他特别叮嘱丁宏胜,“一会如果姓郭的来了,你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老板放心,我哪也不去,就在车里蹲守着。”丁宏胜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何青从包里翻出一包软中华扔给他,“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