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狼一口气冲到院子中央,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望着茫茫的黑夜,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他再也跑不出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
想到这里,一种窒息的感觉包围了他。杨小狼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觉得自己像条拼命张大嘴巴却吸不进任何空气的脱水之鱼,像个空颤着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的哑人。当你以为自己活着,别人却告诉你已经死了,应该是什么样的感受?
三郎和五郎本来并肩坐在远处的花坛边等待,忽见杨小狼冲出房间,面如死灰地站在院中发呆,都吃了一惊。两人急忙站起来想要过去,杨小狼已经扶着栏杆,弯腰干呕起来,呕得死去活来,撕心裂肺。
“四弟!”
“四哥!”
两个人见到杨小狼如此,同时大惊。三郎迈开步子,跑过去一把扶住杨小狼,急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杨小狼感受到三郎的触碰,身体忽然瑟缩了一下。“你离我远点。”他嘶哑着说。
“四郎?”杨三郎察觉到杨小狼突然的疏离,迷惑不解。
“我不是四郎!要告诉你多少遍我不是你的四弟!”杨小狼看上去是在大吼,然而他的嗓子已经哑了,说出来的话宛如哭泣,“我现在已经是鬼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杨三郎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是不是被刺客吓着了?”
杨小狼试图躲避,然而杨三郎身上的暖意已经将他包围。属于孩童的本能反应令杨小狼终于崩溃,他哽咽着道:“三哥,我已经没有了,怎么办?”
“什么没有了,你不是在这里吗?”杨三郎手足无措地给他擦眼泪,“到底怎么了,你好好说啊!”
杨小狼只是推开他拼命摇头,最后干脆仰头大哭起来。从小到大,哪怕在襁褓中时,杨小狼也没哭得这么夸张过。
五郎显然被杨小狼惊吓到了,有些害怕道:“我们要不要去告诉娘?”
三郎连忙道:“先不要,弄清楚怎么回事再说。”
五郎皱眉:“是不是潘惟正对四哥说了什么?”
三郎也想到潘惟正,但又谨慎道:“他会说什么呢?”
五郎道:“也许他知道原因?毕竟他与四哥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我们都不清楚。”
三郎点点头:“那你去上药时问问他,我先送你四哥睡下再来。”
杨小狼此时已经哭得有些昏沉,仿佛对外界没有了知觉。杨三郎抱起他,他便乖乖伏在他怀里,也不再反抗了。杨三郎感觉到他身体冰凉,又难过又疑惑,抱得更紧了些。
五郎走进房门,见潘惟正在床上闭目养神,便问道:“潘公子,我四哥突然如此,跟你有关系么?”
潘惟正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一般,并没有任何回应。
五郎见他不肯说,也不再问。低头将他伤处衣服解开,用药物处理过伤口,再为他包扎起来,便关门离开了。这一夜潘惟正未醒,虚弱的身体已经令他无法再在小白离开后醒来。而杨三郎害怕杨小狼出事,守在他床边整夜未归,直到天色将明,五郎起身把床让给他,他才睡着。
潘惟正昏睡一夜,到天明时渐渐恢复意识,孰料还未起身,忽觉颈中一凉。睁开眼睛,只见杨小狼正蹲在他面前,手中拿了一把匕首,目露凶光地在他喉头比划。冷静如潘惟正,也不免被这意外情景惊得心头一跳:“你要做什么?”
杨小狼冷冷道:“我想了一夜,还是杀了你比较妥当。”
“杀了我,谁去向你父亲送信?”
杨小狼咬牙道:“我不管谁去送信,我只要你永远消失!”
潘惟正抬眼看向杨小狼的眼睛:“你这么恨我?”
那是小白的眼神,小白的脸。杨小狼眼睛一时有些发红,但他立刻警告道:“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