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狼闻言,示意他靠近自己,肃然道:“三哥,兄弟有难同当,是不是?”
杨三郎立时有不良预感,怀疑道:“话虽如此,但从你口中说出来倒是新鲜。”
杨小狼讨好地笑:“三哥,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计较的。”
他笑容中自带了一点病中的脆弱,三郎便不由心软:“你要说什么,干脆点。”
只听杨小狼低声续道:“我现在病了,杀不了他,也怕动起手来,自己反落嫌疑。不如三哥想个借口,将他送出门去。他不是被仇家追杀么?只要一离开我们家,照他那伤势,定然再也逃不掉了。”
杨小狼病中都在琢磨如何将潘惟正置于死地,让三郎更认定自己的猜测不错。他犹豫再三,问道:“你到底为何定要杀了他?你不说原因,我更不能做你的帮凶。”
杨小狼皱眉道:“我没法说。”
三郎急道:“有什么没法说!我是你哥哥,难道我还会笑你不成!”
杨小狼傻眼:“不是怕你笑,是怕你没法理解……”同时心里又有那么点感动,心想这三哥虽然讲话驴唇不对马嘴,对自己还真的特别关心。
哪知这些话在三郎听来,句句都是暗示,就差没有挑明了,他肃然道:“怎么不能理解?四弟你不要怕,告诉三哥。那个潘惟正,他是不是趁我们不在,将你……嗯,强行……”
“强行?”杨小狼茫然不解。
三郎脸涨红了,心一横道:“他有没有碰你,用那个……进你那里?”
“哪里?”
“你被打的那里!”三郎焦急地问,“有没有,快说啊!”
杨小狼总算听明白了。吃惊地看着杨三郎,眼睛有点发直,他觉得杨三郎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才把实际情况想偏了十万八千里。不过下一秒,他心底忽然高兴起来,这真是个绝妙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对付潘惟正而不必担心被阻挠。
杨小狼酝酿片刻,缓缓抬起头来,已经泪凝于睫,颤声道:“三哥……你都知道了?我……我……”
这点渲染气氛的小伎俩,对演员杨小狼来说,自是信手拈来。杨三郎只当自己突然说出真相,把一心隐瞒的杨小狼吓到了,不住软语抚慰,同时心里愤怒起来,弟弟被如此欺负,有苦难言,怎能不起杀心?亏自己竟动摇了那么久,险些相信了潘惟正。一时深悔自己竟被他表象迷惑,连救他两次,惹来祸端。
“三哥……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杨小狼在三郎怀里边哭边道。
“别哭别哭,我们从长计议。”
杨小狼不住点头:“三哥,我都听你的。但你千万不要再告诉别人,不然我没有颜面再苟活世上!就算是母亲和五郎都不要说,在潘惟正面前也不要提起,他绝不会承认的。”杨小狼一边说一边想吐,对自己洒狗血的能力倍感敬佩。
三郎正色道:“好,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绝不再提。四郎,你记住,我们杨家男儿就算受了欺侮,断不可哭哭啼啼,大不了以其人之道还回去便是!”
“什么其人之道?三哥,你难道叫我也去把他给那样了么?”杨小狼天真地仰脸问。
“当然不是!”三郎尴尬道,“那种是禽兽才干的事,你断不可学!”
“嗯!”杨小狼等的就是这句话,“那三哥觉得我方才的想法如何?”
三郎却道:“不妥,潘惟正虽然行为不端,但还有些义气。他在宋营中放我二人回来,遇袭时毕竟也曾救你,我们不能知恩不报,我想应先等他伤好之后,再向他讨还。”
“那不行,他跑了怎么办!我到哪里再去找他报仇?三哥你真是……”
三郎面色严肃道:“我都想好了,等他伤好,我先揍他一顿给你解气。假若他愿主动坦诚错误,诚心悔改,也未必不能给他机会。你若定要杀他才能平复心头之恨,也是好办。他既在宋营中,便跑不了去,你好好练本事,他日从军,在战场上一举将他拿下,既能报仇雪恨,又能为国立功,岂不痛快?”
听他完全领会不到自己心思,杨小狼不禁心急如焚,很快便觉头昏眼花,体力不支,十分不甘心地昏睡过去。
杨三郎心疼弟弟,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越想越气,恨不得立时将潘惟正揪起来暴打一顿。可是看到潘惟正本人后,这种想法却莫名消失了。只见潘惟正正靠在床头与六郎玩耍,六郎一口一个潘哥哥地叫,还不顾他受伤,在他身边爬来爬去,潘惟正看上去笑得很开心。
这纯良的模样,让杨三郎根本无法将他与那等龌龊事联系到一起。他愣愣地站在门口,感到自己的直觉与所知事实发生了严重分歧。潘惟正尚不知自己已被杨小狼诬陷成了欺侮幼童的色狼,见杨三郎回来,便道:“杨兄去看过令弟了?他可有告诉你原因?”
三郎闻言面容一沉:“你难道自己还不知么?”
潘惟正不解其意:“我确实不知,正要请杨兄见教。”
三郎冷冷道:“即是你二人之间的事,你为何不等我四弟好了,亲自去问?”说着,却似有意躲避一样走开了。
几日后,潘惟正的身体好转,已经能行走如常。杨小狼一心要杀潘惟正,自己身体却不争气,居然仍旧爬不起床。又兼五郎说服了同样信佛的老仆杨洪,两人竟真的去五台山请了高僧来为他招魂,在房中鼓乐念经,把杨小狼好不折腾,险些被念散了三魂七魄,几乎再病一场。
这日天色晴朗,杨小狼总算有了起色,能够在院中躺椅上晒太阳。三郎和五郎都被折氏叫到书房做功课去了,六郎虽然小,却也爱跟着哥哥们有样学样,因此院里只剩了他一人。杨小狼闭目养着神,忽听脚步声近,睁眼看到潘惟正好好地站在面前。
“我要走了。”潘惟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