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帅耶律挞烈是辽国老臣,已近古稀之年,多年来数次率兵驰援北汉,经验丰富,自然知道军人们的心思。但北汉毕竟臣服于辽,不能背信而图一时之利。他见刘继元吓得不敢出城,一面严厉约束部下,一面派人往太原城中送信,言称要商议联合侵扰宋国边境事宜。
刘继元见信大喜,遂放耶律挞烈等数十人进城,又安排盛宴款待,将朝中文武大臣都召去作陪。刘继业闻听宣召,只得带着大郎二郎一同赴宴,席间听说契丹人图谋与北汉合兵出击宋国,不免郁郁。
二郎却敲桌笑道:“好事啊,不想我太原也有扬眉吐气,胆敢反击宋人的一天!不与宋军对垒,只管劫掠百姓,稳赚不赔,好事好事。”大郎听了微微皱眉,但没有阻止。
他对面席上坐着两名契丹少年军士,听到他的笑声,都将目光投过来。年龄较大的一个微笑了一下,较小的那个却指着他兴奋起来,转头对年长些的少年嘀咕了几句契丹语。
二郎立刻不客气地问:“你们在说什么,能不能让我也听听?”
“兄台见谅。”年龄较大的契丹少年用中原话道,“是我兄弟第一次来到太原,所以处处好奇。他方才对我说,从没在辽国见过如兄台这般俊朗的男子。”
二郎挑眉笑道:“太原如我这般长相的可是多了,只怕会把这位兄弟的眼睛看花。”他指向身边的大郎道,“这是我兄长,我们两个是家里最丑的,还有几个弟弟,长得比我们好看多了。”
契丹少年也不知道信了没信,微笑着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韩凝,小字观音,他叫韩烈,小字阿不。都是第一次随挞烈将军出征,不知二位兄台高姓大名?”
二郎报了姓名,那名叫韩凝的少年立时肃然起敬:“原来是杨无敌将军的公子,久仰大名。不日我们两国就要联合作战,在下有意结交,不知宴会后能否与两位一叙?”
大郎闻言有些犹豫,然而契丹乃是北汉宗主,这契丹少年讲话又不讨厌,只怕拂了他好意,反惹见怪,便答应了。那叫韩烈的契丹少年虽然长得高大,实际只有十四岁,并不认识“无敌将军”是谁,只听他们答应相叙,十分高兴,又对韩凝说了一阵契丹语,听得韩凝皱起了眉头。
宴会过后,耶律挞烈与刘继元及众臣继续商议行军路线,两名契丹少年则极力邀请大郎、二郎带他们在太原城内游览。北汉虽然整体贫弱,然而靠了僧人继颙多年的经营,境内几座寺庙香火旺盛,连信佛的契丹人也常去参拜,朝廷为此积敛了不少资财,太原城亦因此尚留有几分繁华迹象。
辽国国力强盛,占得燕云十六州后更是如虎添翼,然而都城经营日短,远比不上太原城千年传承的根基。韩凝和韩烈两人边走边看,都被太原城中有城的恢弘雄伟所折服。
韩凝官话流利,对中原事知之甚多,一问之下,才知他原是汉家人。早年祖上被契丹人掳去为奴,后来父亲得以侍奉契丹皇族,因为能力出众得到重用,子嗣才有机会从军做官。小他三岁的韩烈实姓耶律,家中自高祖起便是皇族心腹重臣,幼年即与韩凝交好,并与他结拜为兄弟。韩凝曾指自己奴隶身份,此举不妥,韩烈却不以为意。凡与韩凝一起时,自己便主动去掉耶律姓,只称汉名韩烈,外人不知,还以为他们是同胞兄弟,韩烈常为此得意。
韩烈听得懂中原话,可是会说的不多,起初只是对大郎和二郎的相貌感兴趣。趁韩凝与他们交谈时,只顾盯着两人好一顿看,之后却渐渐被街上所卖的器物吸引,不经意落在后面。他好奇地从案头拿起一个精巧银盒,正要问是做什么用,忽觉眼前一花,一个小小少年自旁边经过。
那小少年穿一件月白色布衣,长得眉眼如画、玉雪可爱。他头顶上竖着抓髻,走路一跳一跳,随着他的跳动,抓髻上的发带便在身后乱飘,飘得韩烈心头荡漾。
韩烈惊喜交加,不由心想:延玉兄没有骗人,这太原城中果然有不少如他们那般长相的人。延平兄已经成年,延玉兄和观音年纪仿佛,都不合适。这小少年年纪正好,长得又如此可爱,我要定了!随之放下手中银盒,快步跟在那小少年身后穿街走巷,等待下手时机。
杨小狼自被二郎点拨以后,千方百计要从军,可惜年龄实在太小,又兼父兄就在军中,没有哪个敢招募他入伍。想要扮作别人家的孩子谎报年龄,可惜长相已经出卖了他。杨小狼绞尽脑汁,忽然想起病中有好几个女孩跟着父母前来探望过自己,有名马姓女孩正是左仆射马峰的孙女,而马峰又是皇帝刘继元的岳父,如果能通过马小姐说动马峰答应自己入伍,岂非连父亲刘继业都不好阻拦?
杨小狼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百个赞,兴高采烈去找马峰家的门。经过街市时,哪想到自己已经被耶律韩烈当做猎物盯上了。等到杨小狼来到行人稀少的街巷中,才猛然感觉到不对,他停住脚步,回身看了看。这时韩烈却已从旁闪出,伸手便向杨小狼抓去。
杨小狼吃了一惊,好在反应敏捷,将身一矮,躲过了这一抓,接着迅速逃离。韩烈哪容他走远,双脚“嘿”地向地面一蹬,发足向杨小狼追去。杨小狼自觉身体有些天生神力,即使当初与三郎林间逃命时,遇到成人士兵围阻都能用刀抵挡,如今却真切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这突然攻击自己的人非但力量大得惊人,速度也不慢,很快杨小狼就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大力扑面而来。间不容发之际,他再次躲开对方的遒劲手指,却已经滚到地上。他没有时间起身,只能拼命滚得远些,趴在地上大声问道:“你是谁?”
韩烈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两次都没有抓到这小少年,诧异之余,感到有趣,更觉得眼中的杨小狼加倍可爱起来,听到他问,便道:“我叫耶律韩烈,我的汉名是韩烈。”
杨小狼可不觉得有趣,瞪着他问:“我不认识你,你抓我干什么?”
耶律韩烈中原话不好,很是在脑中组织了一会语言,才磕磕巴巴连说带比划道:“我要抓你回去做——我——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