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狼一把又将他推开,冲到桌前,拿起潘惟正用过的笔,开始写字。很快,他将歪歪扭扭的毛笔字举到小白面前。小白读完吃了一惊:“你不能说话了?”
杨小狼阴沉着脸点头。
“为什么?”小白问了一句,只见杨小狼又转身去写,便凑过去读道,“惊吓……”
杨小狼又点了下头,继续写道:“这样的话,会重启么?”
“呃,”小白犯难,“并没有杨延朗是否曾失声过的史料,应该也没有重启的必要。”
杨小狼不禁生气:“那你靠什么判断我是否需要重启?”
“你在这里重现的记忆虽然已经记录在仪器中,但是运行期间无法读取,所以有两个判断依据。一是检测你与杨四郎的意识联系,如果中断了,实验无法进行,只有重新开始。另一个就是我自己过来判断有没有偏离重要史实。”小白看看他,“小狼,我真心希望不会发生需要重启的事,因为那必然会损耗你的神经。重启次数多了,你的神经可能因为反复刺激而死亡,没有办法作为杨四郎活到最后。”
杨小狼听了咬牙疾书:“你干嘛不在一开始抹掉我的记忆?让我带着这个记忆,你就该猜到会有这种麻烦和危险!”
小白沉默片刻,终于静静开口道:“小狼,我可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讨厌你。现在想想,你虽然经常说话得罪人,可是从没有存心伤害过谁。因为同情我找不到工作,留下我这个没什么经验的小白做助理;对粉丝很凶,可是还关心她们的安全。你去世后,我经常反复想起在片场最后一次见你表演,真的十分惊艳。”
杨小狼白他一眼,写道:“这是在对我生平盖棺定论么?”
小白笑了笑:“所以我可能是出于私心,不想让你消失吧。”
“那你想错了,我可不善良,也未必不害人。”杨小狼讥道,“你是太久没见我,自动给回忆镜头加了柔光吧。”
“你在这里做坏事了?”小白直觉道,在这方面,他似乎不比潘惟正迟钝,不过他又道,“你现在才十一岁,应该也做不了什么真正的坏事吧?”
杨小狼狠狠看他一眼:“我的智商你有没有修改过?”
小白摇头:“不是给你修改,是因为你在杨四郎的身体里,以他大脑的发育程度,你也只能发挥出十一岁的智商。”
“那你干嘛叫我一个二十岁的人穿到十一岁的身体里?”
“呃,”小白老实道,“因为根据测算,你现在的心理年龄也就相当于杨四郎十一岁的时候……所以不给你抹去记忆,其实也无关紧要了。”
杨小狼被这不留情面的回答弄得恼羞成怒了,愤然写了满篇的“胡扯”。
小白看了不禁笑道:“你还是这样没重点,交流这么费劲,却不挑最重要的写,还写这么多无关紧要的。”
“那现在写重要的!我以前喜欢你,你知道吗?”杨小狼忽然不知哪根筋不对,写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将笔一扔,举起白纸挑衅地举到小白面前。
小白不笑了。读完杨小狼的文字,他有些发愣。
杨小狼依然固执地举着那张纸,好像在宣战,可是他内心感到一阵悲哀。这算不算告白?杨小狼不知道。但他也许是唯一一个死后才说出真心话的。对于死亡来说,这句话就像承载它的纸那么苍白与轻薄,多余又毫无意义。
“小狼,别这样……”许久,小白道,他眼中似乎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杨小狼忽然把纸拿回来撕碎了,接着他猛地将小白拖倒,带着一股莫名的愤怒吻了他。他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冲动,也许是因为那状若同情的眼神,也许纯粹为了告别那来不及出口就宣告破产的自作多情,反正他就是把小白亲了。亲得又恶意又任性,完全不顾对方感受。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强行亲吻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这画风也是纯洁得难以想象。
“你在干嘛?”十四岁的少年开口了,他看上去又震惊又愤怒,“你疯了!”
潘惟正……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杨小狼也是愣了,他忽然记起来,他亲的根本不是小白的身体,而是潘惟正的……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脸上还沾着对方的口水。“呕——”两人忽然同时推开对方,拼命作呕。
潘惟正踉跄奔到桌边,提起茶壶,杨小狼也不甘落后,两手抱住茶壶的壶嘴,先往自己嘴里灌。潘惟正又气又恼,转身从柜底找出一瓶酒,反复漱了十几次,才勉强直起身来,指着杨小狼,见鬼般话不成声:“你是搞什么鬼?趁我睡觉,你你——做什么!”
杨小狼正抱着一壶茶水反复漱口,闻言怒目看他。他放下茶壶,拿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意外!
“好丑的字。”潘惟正瞪着他道,“次序倒了。”
晦气!杨小狼继续愤怒地挥笔。
“我才晦气!”潘惟正嫌弃道,“我还没成亲呢!”
我十一岁!杨小狼摆出一副被占了便宜的表情。
“你离我远点!”潘惟正走到桌边,把自己画的地图收走,接着却看到杨小狼与小白交谈写的那一堆字,“这都是什么?”
“我的智商你有没有修改……”
“胡扯。”
潘惟正勉强读通了几句,惊讶道:“智商什么意思?你为什么横着写字,而且左右次序都倒了?这些蝌蚪一样的符号是什么?”
杨小狼急忙抢过来塞进自己怀里。
“还有不少莫名其妙的字。”潘惟正补充。
要你管!杨小狼揣着那堆纸爬上床睡觉。
潘惟正又生气又莫名,他怕半夜又被杨小狼“非礼”,往床边靠了又靠,忽然就体会到了杨三郎戒备自己的那种心情。杨兄啊杨兄,潘惟正想,对你这兄弟我怕无能为力了,还是将他趁早给你送回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