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景帝原本是打算去看他的长子刘荣的,路上不知道怎么就拐到了王娡这儿,本想干脆去看看王娡,不料路过书房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刘彻和韩嫣的声音,小孩子声音清脆,周围又足够清静,所以他在门外到也听得清清楚楚。
在此之前,汉景帝虽然喜欢刘彻,可也不过是比一般的儿子多了几分,比较刘荣这个他花费了无数心血来培养的长子,刘彻还真是差得远了。
只是刚才汉景帝听到刘彻说出的那番话,却让汉景帝心里不由自主的起了比较,不知道刘荣对藩王叛乱是如何想的。
他心里这么想着,也不去看王娡,直接出了王娡的寝宫,向着栗姬的宫里走去。
前两天馆陶公主刚刚给汉景帝献上了一个美女,听说那美女体态妖娆、能歌善舞,汉景帝对她非常满意,一连两天都招这个美女侍寝,栗姬这会儿正为了此事大发雷霆。
“馆陶……”栗姬把手里的白玉盏使劲往墙上一砸,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然后是无数碎玉洒落在地板上的声音,那只名贵的白玉盏已经彻底碎成了无数的碎粒,和倒在地上的案几、架子、碎裂的七弦琴、成了碎片的前朝的华美陶罐……洒满了整个寝宫。
“你这个贱人!贱人……”栗姬一个转身,正好看到妆台上的铜镜,铜镜里是一个容颜已经老去,身段不再柔软的女人,看着那女人眼角、嘴角、脖子……上隐隐约约的皱纹,栗姬发出了一阵恍如失去幼崽的母兽的哀鸣。
“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俟我于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乎而。俟我于堂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乎而。”
那首遥远的歌谣,二十年来一直在栗姬的脑海里回绕,只是当年那个做出承诺的人,大约早就忘了。
栗姬不记得自己的父母,因为在她还没记事之前,就被人卖到了歌舞坊里。这歌舞坊与青楼不同,虽然一些歌女舞姬也会在贵族官宦的威胁下陪寝,可是大部分人还是只卖艺不卖身的。
比如栗姬,因为容颜美貌又能干善舞,很得歌舞坊老板的青睐,对她很是照顾,虽然有不少达官贵人想要买下她的身子,却都被歌舞坊的老板以各种借口推脱了。
直到那一天,她在献舞之后,歌舞坊的老板突然将她带到一个年轻男子的面前,那男子不仅容颜俊美,还有着一种难以诉说的贵气。栗姬当时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同寻常,也知道自己今日是逃脱不掉了。
“你跳舞很美,可会唱歌?”这是那男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的栗姬眼波流转,她曾听歌舞坊的老板说过,她是齐国人,于是唱了一首齐国的歌谣《著》。
《著》这首歌讲的是男女结婚时的情景,齐人并不像楚人那么擅长音律,这首歌虽然有着齐地的特点,但并不适合栗姬的声线,所以栗姬唱完了之后,只抹了薄薄一层脂粉的脸上已经满是红晕。
谁知道那男子到很喜欢,对着栗姬连连点头,抚掌道:“这首歌之前曾听别人唱过,现在才听出了其中的韵味。”
栗姬当时的脸色更红,心跳得仿佛擂鼓一般,一直到第二日从那男子的怀中醒来,她还没有从这种状态中清醒过来。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歌舞坊的老板亲自送来了栗姬的身契,并且一脸谄媚的将她送给了那男子。那男子笑纳了栗姬,用一辆牛车把栗姬接了回去。
栗姬一直到进府前的一刻,才知道那男子竟然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能成为太子的女人,对于栗姬这样出身的女子来说,可说是最好的一条路了。所以栗姬打从心底感激歌舞坊的老板,更感激这个肯接自己进府的男人。
然而让栗姬更惊喜的还在后面,太子妃薄氏不得太子喜爱,太子当时虽然也有两个宠姬,可是栗姬进府之后,立刻将那两个宠姬忘得一干二净,每日只与栗姬厮混,没多久栗姬就接二连三的生下了三个儿子。
自古以来都是母以子为贵,更不要说栗姬本来就倍受当时的太子,现在的汉景帝刘启的宠爱,有一次刘启甚至在酒后说,等他登基以后,就废了薄氏,让栗姬做皇后。如果刘启没有说过这话,栗姬虽然有儿子,可是因为出身不好,到也未必能有那么大的野心,可是正因为刘启说了这话,栗姬就不由自主的有了渴望,甚至……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