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景帝用一种看待疯子的目光看了一眼栗姬,再环视了一周四下凌乱的宫殿,目光变得如寒冰一般,冷冷的说道:“栗姬,你身体不适,先回去吧。”说完,也不等栗姬回话,宽袖一摆就走了出去。
栗姬被汉景帝那冰冷的目光冻得半天回不过神来,等她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汉景帝已经走远了,自己的身边却站了几个高大的太监,他们阴森的表情让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彻底清醒过来,心底似乎有一些悔意,可是随即想起那些“被汉景帝藏起来的女人”,立刻冷哼了一声,把下巴抬得更高了几分。
中常侍春陀跟在汉景帝的身后,微微低着头一声不响,走路也一直保持在隐约可以听见脚步声,但不留意却又什么都没有的状态。
“栗姬……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以前明明是……”汉景帝放慢了脚步,望着廊外的一棵腊梅树,树枝上的梅花已经快要落尽了,只有几朵晚开的腊梅花还在枝头。
在许多人眼里,汉景帝是和善仁慈,拥有宽广胸怀的皇帝,但是他自己知道,那些都只不过是自己故意给人的错觉,事实上,他是一个心眼极小,而且睚眦必报的人。
那一年吴国太子刘贤到京城朝见皇帝,当时的还是太子的汉景帝刘启奉旨接待刘贤,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刘贤多次说到吴地多么的繁华,说自己的服饰多么的华贵,说刘启的气度不如自己……甚至连刘贤带的侍从都对刘启指手画脚。
刘启先是不露声色,等刘贤转身不注意自己的时候,突然拿起案上的博局盘用力的砸向刘贤的脑袋,将他砸得脑浆并裂而死。
汉景帝一直记得,当他看到刘贤倒在地上的时候,自己心里的那种兴奋和快活,他甚至在周围一片慌乱的时候,还有闲心细细观察刘贤依旧在抽搐的手脚,计算从他倒下到彻底不动,一共抽搐了多少次。
那一年,他才只有十三岁。
后来他的祖母薄太后为他娶了自己同族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皇后薄氏,那时候的他虽然已经是太子,可是并不受自己的父皇宠爱,甚至连他母亲喜欢的也是他弟弟梁王刘武,为了获得薄太后的支持,他压下了心头的不满,娶了薄氏为太子妃。
可是正因为这一份不满,他那么多年也只是让薄氏怀过一次孩子,还故意让孩子掉了,之后更是在汤药上动了手脚,让薄氏再无法怀孕。
更因为那一份不满,他专门去歌舞坊里找了一个女人来服侍自己,事后他才发现这个女人还是处子,又见她生得美丽,又因为前一夜的欢爱通红着小脸,那娇羞的模样让她头上的海棠花也失了颜色。或许就是那一刻他动了心,竟然将这个歌舞坊里的女人接进了太子府里,甚至让她生下了长子刘荣。
一转眼刘荣也已经是二十出头的人了,当年那个唱个曲子也能脸红的美丽女子,也变成了让汉景帝厌恶的妒妇。
“这腊梅花……什么时候才会谢?”汉景帝的脸上隐隐的透出了一丝肃杀。
春陀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惊恐,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脚下的那一小块石阶,用最正常不过的声音缓缓说道:“陛下是天子,陛下想让这花儿什么时候谢,它自然会什么时候谢。”
“是吗?”汉景帝的嘴角勾了起来,说:“让周文仁到麒麟殿等着朕。”
春陀的头垂得更低,应道:“诺。”
刘彻站在一处刚好能看到宣室殿屋顶的位置,一脸不耐烦的跺着脚,过了没多久,就见韩嫣从远处急急忙忙的跑来,不等韩嫣站稳,刘彻立刻问道:“情况如何?”
韩嫣急喘了几口气,凑到刘彻耳边道:“如殿下所想,只是……去了麒麟殿。”
刘彻一愣,疑惑的说道:“去麒麟殿?还有谁去了麒麟殿?”
韩嫣回道:“我听说……宣了周文仁,只是不敢靠近,所以……”刚才他过去的时候,麒麟殿前虽然没有侍卫,可是几个太监却守在周围,任何人一靠近就会被挥退,他还从来没见过严密的守卫,连他这个小孩儿都被训斥了。
“周文仁?”刘彻想了想,却想不起到底是谁,只好说:“这名字好熟悉,可是我见过的?”
韩嫣从袖袋里抽出一条汗巾,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说:“殿下忘了,有一次殿下差点被这个周文仁撞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