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惨淡,公孙大娘和欧阳情的遗体被摆在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眼前。她们美丽的脸庞都已经开始泛着青。而她们的喉间都有着一道极细的血线。
杀死她们的无疑是很高明很可怕的剑。
西门吹雪仔细的查看着剑痕,摇头道,“不是同一个人。”
陆小凤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叹息道,“但是这两个人的剑术都已经登峰造极。”
西门吹雪道,“虽然都是登峰造极,却依然有高下之分。”
西门吹雪指着公孙大娘喉间的伤口道,“这一道剑痕更浅更短,也更加致命。你要知道公孙大娘并不会像欧阳情一样不能反抗。”
“他的剑很好,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证这样干脆利落的杀人。”西门吹雪的表情满是赞赏和狂热,“能与这样的人论剑,实在是生平快事。”
陆小凤的脸色变了,他猛的跳了起来,磕磕巴巴的叫道,“你说……杀她的人是白云城主?”
“叶孤城为什么杀她?”陆小凤狠狠的揪了两下胡子,“叶孤城根本不该有理由杀她。你为什么说是叶孤城?”
西门吹雪淡淡道,“直觉。”
陆小凤的嘴角微微抽动一下,苦笑了两声,“好吧……该死的直觉!那么杀死欧阳情的又是谁?”
陆小凤皱着眉,他那被修整的很漂亮的胡子已经被他自己揪的乱趴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残忍又疯狂的眼神。”
“他瞪着我的时候,我甚至汗毛都会竖起来。” 陆小凤疑惑的皱着眉,“难道我真的得罪过他?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是想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西门吹雪的目光终于从那两道极细的剑痕中移开,他默默的看了陆小凤一眼,“从来就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陆小凤沉默了很久,然后像一戳就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陆小凤又垂头丧气的道,“也许我找到叶孤城,就什么都明白了。”
西门吹雪叹了口气,道,“合芳斋已经不安全了,我要送她去罗刹教。”这个她当然是他的妻子孙秀青。
太阳已升起,升得很高,今天又是好天气。阳光照耀下,本就繁华热闹的京城更加人声鼎沸。因为今天就是九月十五。
还有不到十二个时辰,三百年来最出众的两位剑客就要在紫禁之巅决战。无论谁胜谁负,这都无疑是一个传奇。
然而,在皇城的西北角上,却有着一个永远都是阴暗而陈腐的角落。即使在阳光辉映下,也只能更加凸显它的阴暗和卑贱。
这里的风总是充满了酒臭、烟臭、各种各样说都说不出的臭味。
任谁也不会想到,清寒雍贵的白云城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只适合锦衣玉食的南王世子也出现在这里。
这自然是有着天大的因由,否则南王世子又怎会忍耐着胸口翻涌的呕吐感坐在这个太监窝里。
叶孤城盘膝坐在草垫上,似乎就如同坐在属于他的王庭间。他的眉宇间没有一丝一毫对于肮脏和污秽的不适。
用剑的人修磨的是剑心,琢磨的剑道。叶孤城固然有着与生俱来的洁癖,可却不会是一个为外物动摇心神的人。
大内王总管的衣着很考究,说话的时候总是摆着兰花手。吃吃的笑着,他的手中端着一杯茶,恭恭敬敬的捧给南王世子。就如同他每一次将茶奉给皇帝一样的恭敬。
将要成功的时候,那种得意和期待是最难掩饰的情绪。能被欧阳情迷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南王世子自然不会是一个很深城府的人,所以他眼里的得意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王总管吃吃的笑着,“世子。啊……不。”
王总管轻轻的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奴才很快该改口叫您陛下了。”
南王世子眼里的得意之色就更重了,可他说出来的话还带着谦虚,因为王总管对他还很有用,“过了今夜,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南王世子毫不吝惜他的许诺,虽然他根本不曾打算兑现。毕竟能保守秘密的从来只有死人。
叶孤城的眼神很平静,这一幕前生也在他的眼前上演。当时他曾暗自鄙薄南王世子的无用,叹息白云城的无奈,以及感慨箭在弦上的郁卒。
而今,他的眼里却多了一点笑意。王总管本就是太平王的人,而如今看来,或许应该说他是宫九的人更加恰当。
南王世子的目光落在叶孤城身上,“今夜还要师父劳累。师父的恩情,南王府铭记于心。”
叶孤城神色淡淡,琥珀色的眸子里氤氲的是谁也看不懂的暗沉,“本座为的只是南海叶氏。”
叶孤城的神色突然一动,屋子简陋的木门被一脚踹开,一个握剑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大声问道,“西门吹雪?”
年轻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叶孤城,“你是不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微微一哂,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恼怒。如果没有人暗中指引,这个年轻人根本是不可能找到太监窝的。
知道这个地方的人本就不多,是谁要故意用这种法子在他面前刷存在感?自然只有宫九。
叶孤城面色平淡的站起身,他的剑已经出鞘,叹息道,“你能找来这里,就只能有一条路。”
年轻人的脸色突然变了,他的眼睛只看见寒光一闪,然后他闻到一点*又咸腥的味道。他仰天倒了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一匹白马踏着碎步从太监窝跑了出来。马背上还驮着一个冰冷的尸体。
陆小凤皱着眉拦下了白马,然后,他看见了那具尸体的咽喉上有一道极细极短却冰冷致命的剑痕。
陆小凤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很难看。因为这个死去的人咽喉上的剑痕与公孙大娘致命的伤口一模一样。
而陆小凤虽然不认得这个死去的年轻人,可他却认得年轻人身上的装束和他已经再也握不住的剑,那是峨眉派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