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瞅着宋青书连声冷笑,“宋青书,你未免太天真了!你敢说今天这种事,大元立国之前没发生过?宋朝怎么亡国的?难道就只是我们蒙古人会打仗么?”
王保保朗声道,“宋朝的皇帝任用奸佞祸乱朝纲,还胆小如鼠!当年金兵入关,钦宗皇帝为了保命送了金人多少美女?被人强抢和被自己的皇帝出卖,哪一个更让人痛心!”
王保保又道,“还有当年伯颜元帅领兵南下,襄阳失守之时,宋朝的皇帝又在做什么?还不是醉生梦死?”
宋青书不如王保保精读史书,可他却也口齿伶俐,当即便道,“在下只知道但凡当权者麻木不仁欺压百姓,闹得天下义军并起的时候,距离亡国也就不远了。百多年前如此,想必如今也是如此!”
王保保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缓缓道,“可惜宋少侠是个江湖人,也就能一逞口舌之快!”
宋青书也沉声道,“可惜小王爷就算是王孙贵胄,也改不了朝廷无道,逆不了天下大势!”
二人这一番争论,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各踩了各的痛脚!
王保保呼哧呼哧连喘了几口气,才把汹涌的怒气压下来,森森说道,“你人在小王的地盘上,还敢如此说话,莫非是小王对你太客气?”
宋青书闻言当真是呆住了,他本放在桌上的手极缓极缓的握成拳头,不住的在心里头问自己——从何时起,在王保保面前竟如此放松了?竟丝毫不掩本性?
明明在王保保手中吃了大亏,怎地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这样嚣张恣意?
这十分不对!就是王保保这人,难道还能忘记在自己手里吃的亏么?怎么今日就这样想都不想的出现在王保保面前?
难道是笃定王保保不会对自己不利?可是为什么呢?
宋青书呆了片刻,忽地有点泄气,道,“不错,在下在小王爷面前这般放肆,确实十分不该。”
说罢,宋青书便站起身来,道,“小王爷,可否容在下告辞?”
王保保剑眉微扬,沉声道,“你现在能走去何处?纵然小王不捉你,外面还有其他人捉你。难道你还要拿小王为质么?”
宋青书摇头,“同一样手段,在小王爷面前哪里还能用第二回。小王爷定要留我么?”
王保保侧头盯着宋青书,又缓缓道,“你便是不愿归顺朝廷,若是只归顺小王又如何?”
王保保劝道,“以你的年纪、心智和武功,只在江湖上漂泊,未免可惜了。”
宋青书只是不住摇头,“归顺于你,与归顺朝廷有什么不同。小王爷何必多问这一句。”
宋青书顿了顿,又道,“小王爷,无论你是英雄还是枭雄,你身在这样的朝廷中,就已经是误了你。”
王保保身躯一震,半晌苦笑起来,低声道,“我时常有一种感觉,若是不杀了你,我早晚会后悔。”
宋青书深深吸了口气,不言不动。
静了好一会儿,王保保道,“青书,我们可能成为朋友么?”
宋青书望了王保保一眼,缓缓道,“小王爷虚怀若谷怨憎分明,如果你是汉人,甚至只是普通的蒙古人,我若是有你这样一位朋友,都是我的幸事。”
“可惜,我只是普普通通的汉人百姓,你却是高高在上的蒙古贵胄。你我之间,便如天地两极,又怎么可能成为朋友?”
王保保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站起身来,摆了摆手,道,“你说得对,是我一时迷障了。”
“我明日离开保定,外面都是捉你的人,到时我带你出去。那几个女子的事,你也尽管放心。”王保保背对着宋青书,淡淡道,“就算不是朋友,能让小王吃亏的人,也不该栽在这小小的保定府里。”
宋青书一直看着王保保的背影,好半晌,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王保保一向说话算话,转过天便瞒天过海的将宋青书带出了平章政事府,甚至直接带出了保定城。
到了城外,王保保便把宋青书从队伍里拎了出来,“宋少侠,烦请独自上路吧。”
宋青书闻言有点瘆的慌,心道这位小王爷花了心思把自己带出来,应该不至于在这里来个杀人灭口吧。
心里虽这样想,但宋青书还是笑着拱了拱手,“多谢小王爷辛苦。”
王保保坐在马上很随意的看了他一眼,宋青书转身欲走,王保保却忽地道,“且慢。”
宋青书深吸了口气,心道来了来了,果然正题在这儿呢。
王保保翻身下马,那条镶着宝石的马鞭在手上敲了敲,道,“宋少侠,你还欠我一件事未做。”
“小王爷今日便有吩咐?”宋青书巴不得王保保赶紧说完他好做完。
王保保摇头,施施然一笑,“小王只是提醒宋少侠,今日一别后会不知何年何月。若是宋少侠给忘了,小王不是亏大了。”
宋青书闻言一笑,“怎么会忘,小王爷何时想好了,只要传信来给在下。在下必会替小王爷做的妥妥当当。”
王保保点点头,“那么宋少侠便要好好保重,莫要小王寻你时,你却已经把自己作死了,到那时可别怪小王心狠手辣让你死也死不安生。”
说罢,王保保翻身上马,打了个呼哨,汝阳王府一行人就呼啦啦的都跟着世子一同走了,独留下宋青书在原地。
宋青书听得王保保那句话,只觉得脑后丝丝冒凉气,怎么想都觉得这是要鞭尸挖坟的意思,不由得激灵灵连着打了好几个冷战,才喃喃道,“明明就是让人保重,这话一说真是不想保重都不行。”
宋青书想罢又有点想笑,末了只是摇摇头,转身还是向保定府走回去。
宋青书再次入了保定府,其实真就只是一件事,想去打听打听那几家的女儿是否真的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