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意无意拔高了声调,又或许这人讲话本就这样爽朗无害,但却令刚才参与到此次事件中的人都大吃一惊,包括苏于溪在内。
前排那个“程大学霸”,此时微微侧过脸,对替他出头的人似乎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那人却是大喇喇一挥手,“算了,这么没意思的会,我可不想浪费时间,晚点老地方见吧,我走啦!”
随后那人就跑远了,很快从过道尽头的侧门闪身出去。苏于溪看着,突然有些如坐针毡,侧前方不过两米的距离,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正静静坐着,仿佛方才的事件都与他无关。
几分钟后,坐在苏于溪旁边的那两人也起身走了,估计到底感觉尴尬。苏于溪望向主席台上的苏爷爷,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站起来,朝相反方向的过道离开了会场。
出门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会场的喇叭响起热烈的鼓掌声,然后是悠扬的乐曲,苏于溪暗暗松了口气。
北辰大学依丘陵而建,校园里的道路少有四四方方的,多是曲径通幽,不熟悉的人很容易找不着方向,这是苏爷爷早在来的路上就跟苏于溪强调的重点之一。
所以苏于溪不敢走远,只在礼堂旁边随意转一转。礼堂位于校园的中心,后门五十米范围是一个活动广场,广场右侧建有一座小白楼,看去有些年月,墙壁上斑斑驳驳爬满了藤蔓植物,不过因为已近深冬,大片叶子都开始枯黄凋萎,只剩下密密麻麻的藤茎,乍一瞧就像墙壁清晰的脉络。
白楼正门横挂着一副牌匾——“北辰图书馆”。
苏于溪心头一动,伸手从上衣兜里拿出一样东西来。白色的卡片,上面还贴着苏爷爷的照片,写着“借阅证”三个字。
这是苏爷爷特意给他的,一则知道孙子喜欢看书,必要时能够找点事儿做;二则万一两人走散了,方便约定一个地点会合;三则苏老爷子名声在外,拿着他的借阅证,可以保准苏于溪在学校里拥有绝对通行权。
当然,关于这三个好处,苏爷爷在来的路上已经天花乱坠不知自夸了多少回,不过苏于溪也觉得,去图书馆看书要比坐在那礼堂里看一场不解其意的典礼更适合他,而那位程大学霸的意外出现,无疑更让他感激起苏爷爷难得的先见之明。
图书馆内部,也与它的外表看来一样朴素,简单的木质桌椅,一排排整齐的书架,色调是统一的浅黄色。可能因为正在校庆期间,来看书的学生并不多,整个图书馆显得格外空旷。
苏于溪随意走着,他注意到每排书架的侧边都贴有一张纸笺,上面写着诸如商学、法学、逻辑学等等字眼,有些意思苏于溪能够看懂,有些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之外,不过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他明白,这纸笺应该是表示每一排书架上书籍的分类。
苏于溪一排排走过,依次是经济学、哲学、美学……突然,他看见了一个分类,名叫“农林牧渔系列”。
可能是这个学科的书籍比较少,它与另外几类并列出现在同一个纸笺上。片刻迟疑之后,苏于溪决定到书架前一探究竟。而令他喜出望外的是,这个分类竟然真的有他要找的书!
《观赏鱼养殖技术》。
苏于溪欣喜地伸出手——
时间倒回,差不多十分钟之前,孟沅在替程奕出头后不久,对这个盛大的校庆活动已经提不起半分兴趣,奈何几个死党都在礼堂乖乖坐着,他也不能扫了大家的颜面,于是他只好拿着相机四处开始采风,可是这个学校的场景对他而言太过熟悉,他拍着拍着实在无聊,几乎想就地打瞌睡。
却没料到,一个眼尖的小姑娘发现了正歪在凳子上哈欠连篇的他,然后就是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尖叫——
“孟学长!”
于是乎……
十分钟之后,孟沅已经任命地站在一排书架前,低头看着手里的卡片,头顶上一溜乌鸦次第飞过,发出嘎嘎嘎的嘲笑声。
没辙,谁叫他孟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各种学妹追着跑。为了捍卫维持了二十五年的清白,他不得不做出退让,答应帮学妹到图书馆借一本书。
然而,在循着图书号来到书架面前时,他发现他又一次“囧”了,咬着牙,瞪大眼,一个数字一个字母地反复核对,没错,是那个学妹拜托他借的书,书名和书号他都完全没有机会看错。
牙齿已经咬得咯咯响。拜托,面对这么老套的表白,还丢脸地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到底还算不算个男人啊!
孟沅为自己深感汗颜,一边仰头望天,平复一下心情,一边默念三声阿弥陀佛,外加把老天爷暗骂一通,终于再不犹豫,一发狠一扬手——
《古代情书大全》。
看,多么简单,就这样拿下来了!
“也没什么……嘛……”
孟沅只觉眼前一花,赶紧伸手揉了揉,对面书架上那本书的位置已经空出来了。因为刚才有个人,与他在同一时间,抽走了对面书架上同一个位置的,另一本书。
那个人……
孟沅心神剧震,赶紧几个箭步绕过书架,然而等他追过去时,那书架后面竟是空无一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孟沅赶紧在图书馆里四处寻找,却只有零零星星的学生或站或坐,或走路或交谈。
并没有再见到,那张面孔。
怎么会?孟沅失望地垂下手,难道这一次,又是他看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