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奕一愣,孟沅却已经抢着替他回答了,“他丢的自然就是他的了,大师你快帮忙算算,那件东西究竟在哪儿?”
“孟施主此言差矣。”老和尚摆了摆手,高深莫测。
“啥意思?”孟沅有些摸不着头脑。
程奕沉默着,眉头皱得更深,“那么大师的意思是,我丢的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我,所以您是要劝我,不必再找了,是这样么?”
老和尚微眯的眼舒展开来,“施主倒是颇有慧根,一点即通。”
“咦?”孟沅更加转不过弯儿来,看向程奕,“怎么你丢的东西又不是你的了?那先前你让我们费那么大劲儿去找,岂不都白忙活了!”
老和尚摇了摇头,“至少这位施主在此时此地,明白了这个道理,并不白忙,也不白走这一遭。”
程奕却在此时抬眼,漆黑锐利的眸中隐约有什么在闪烁,“所以这也是大师带我们来这里,在这地方讲佛论道的原因么?”
老和尚但笑不语。
程奕伸手指向远处山景,“这里地势开阔,风光甚好,却是往前就见万丈深渊,大师是在告诫我,前路不可行,是么?”
“阿弥陀佛……”老和尚只是这样默念了一句,不点头却也不摇头。
孟沅完全地瞠目结舌,这件事有这么复杂么?他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
勾了勾唇,程奕微微一笑,站起身。不用往前走,从这个距离,他也已经能够感觉到山风浩淼,深谷就在脚下不过一米的地方,低沉的哀鸣和呜咽声随着松风鼓起,和着寺中若有如无的钟声,宛如黄泉海引渡的亡灵挽歌。
程奕握了握拳,“如果我坚信,那样东西确实是我所有呢。”
老和尚手中的佛珠顿了一顿,“施主若执意要找回,贫僧自然无话可说,只是此物或许已然物归原主,施主要找到只怕也是白费力气。”
“这么说,你是知道它在哪儿了?”
程奕转身,眼神蓦然变得犀利。
老和尚缓慢捻动佛珠,轻轻地笑了一声,“贫僧不过以为,万物皆有缘法,故而有此一说,却并不知那件东西现在何处。”
程奕眯了眯眼,“真的?”
老和尚仍旧只是微笑,“施主不是从一开始,就并不相信贫僧么?”
程奕很难得地被噎了一下。
老和尚接着说道,“施主完全可以继续寻找,贫僧无权阻拦,只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所有结果未必都能尽如人意,贫僧话尽于此,还请施主好自为之。”
沉默片刻,程奕对着和尚施了一礼,“大师的话,我会考虑的,多谢。”
和尚微闭眼,点了点头。
程奕也不再多说,转身找到来时的回廊入口,探身走了进去。孟沅听到现在本来还云里雾里,一见程奕说走就走,连忙起身也跟了过去。
没走几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哎呀,怎么光顾着姓程的了,把自个儿的要紧事儿给忘了!”
孟沅心里念叨,赶紧折返回来。
“大师,我也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老和尚微微睁开眼。
孟沅连忙说道,“您还记得,上次我来的时候跟您说的,我一直做梦会梦见的那个人么?”
老和尚点头,“自然记得的,莫非施主见到他了?”
孟沅一拍手,难掩惊喜,“是啊,大师真是神机妙算!”
话音没落,脸上喜悦的神情突然又黯淡下来,“不过我也不确定,我觉得自己好像是见到了,但就那么一眼,后来我就天天在那个地方还有附近找啊找,还是没找到人,搞得我现在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见到过了……”
老和尚见他一脸懊丧的模样,眯起的眼睛微微含笑,“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既然是孟施主心之所系,必定会有再相见的一日。”
“真的?”孟沅喜出望外,“大师上次可没说得这么确切!”
和尚却笑,“此一时彼一时也。”
“哈哈!”孟沅搔了搔头发,“其实您说的这些,我总是似懂非懂,不过只要意思是好的就行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总有种预感,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再见到他似的,谢谢大师!多亏了你的吉言!”
老和尚站起身,“不敢当,都是造化所致。不过孟施主,你与方才那位施主有相似之处,皆是执念太深。不过佛家都讲究缘法,我也赠你一句话,任何事都会经历阻碍方能修成正果,所以莫要过于急躁,务必‘顺其自然,顺心而为’,你既胸怀赤子之心,有朝一日定能得偿所愿,皆大欢喜。”
孟沅心中激动,将和尚的这些话一字一句都仔细听了进去,虽然此刻不尽理解,却只觉默默在头脑中揣摩之后,言语间颇有些难得的回味。
不由又想起那日在图书馆里的惊鸿一瞥……这十多年来,那张几乎每个夜晚都会浮现在脑海中的面容,那样的出尘脱俗,让他只消看一眼,就觉千言万语都无法明说,仅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那是种,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陌生情愫。
深浓如海,却也淡漠无痕。仿佛与生俱来就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一般,只在等待一个合适契机,将全部过往尽皆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