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银月如钩,陆问薇手中持着一把银色的小剪子,将多余的灯芯剪去。烛火在剪上跃跃欲动,将银剪灼镀上了一层橘色。
“姑娘还不歇息?”玉玦在一旁备了温水给陆问薇净手,看着陆问薇半披着件锦缎袍子,又道:“快要到冬季里了,库房那边昨个找我要了姑娘尺码,说是要裁冬衣。那边给了样料子,我明个儿给姑娘取来,姑娘且挑挑看。”
陆问薇将身上的显要滑落的袍子往上拉了拉,将银剪子搁置一旁:“有什么好挑的,你帮我看着选就是了。”
玉玦应下道:“是,往年里选的色素淡,今年姑娘新嫁大是要挑几匹鲜亮的颜色才好出门。”
陆问薇只是淡淡应下,又道:“过不些日子便是到了父亲的寿辰,却不知该是备上些什么礼物才好。”
听陆问薇这般说,玉玦也想起了陆老爷的生辰在即,只得道:“还有些日子,姑娘也莫要心急,老爷那里左右不差东西,姑娘用了心就好。”
陆问薇点头道:“只是该备下的还是要备下才是,算算日子二娘那再过个把月就要临盆,到时候家中添子,礼也是别岔了才好。”
玉玦点头应是,陆问薇口中的二娘就是陆老爷娶得续弦,眼下已是有了身孕。若是能得一子,倒也是陆老爷后继有人了。
陆问薇知道过不了多久她就有个小兄弟了,继母邵氏虽是将她往叶家的火坑推了一把,但对这个弟弟,陆问薇还是感激的。虽然不喜邵氏,可她的父亲盼了一辈子终是盼来个儿子为他支撑门户,如此也好。族中多少叔伯堂兄虎视眈眈的盯着父亲这些家业,若非是有亲子,父亲百年之后怕是也难安歇。多少门户因为分刮家业而闹得不可开交,手足间亦是如此,陆问薇并不希望父亲辛苦打下来的家业最终落入那些贪婪的族人手中。
陆问薇是女儿,又是嫁出去的姑娘,便是一百个说法,也没有为陆启之继承家业的可能。如此,那边只有继母腹中的孩子,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陆问薇指尖轻捏上鼻骨,微微闭上了眼睛。
玉玦半晌轻声问道:“姑娘可是有心事?”
陆问薇手上一顿,半睁开眼睛看着玉玦:“你觉得我有心事?”
玉玦轻笑着绕到陆问薇身后,抬手替她散了发髻,乌黑柔亮的长发顺着玉玦的指尖全部滑落在陆问薇后背。玉玦伸出手稍稍梳理了两下:“我从小跟姑娘一起长大,又怎么会不知道姑娘有心事。”
陆问薇用指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眼中带了几分疑惑:“可是都露在脸上了?”
玉玦摇了摇头:“不是,姑娘每次有心事时就忍不住去捏鼻骨。小时候是喜欢用指尖去挠的,有几次都给抓破了,后来夫人看见了,还把姑娘好生说了一顿。倒是一人一习性,玉蝉那丫头每次有心事就会不住的原地转圈圈来着……”
陆问薇听玉玦说起往事,也是送头稍稍轻松了些,笑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玉玦弯唇道:“那可不,姑娘小时候的事情我都记得,我呀别的不行,记性倒是好的呢。”
“瞅瞅,夸你一句,倒是知道顺杆爬了。”陆问薇打趣玉玦。
玉玦也不恼,从一旁拿了梳子替陆问薇顺了长发:“姑娘打小就是这样,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喜欢在心里头闷着,不吭不响的,倒是让我们看了揪心。那时候奴婢就总是劝,劝着姑娘能说与我听,可从小劝到大,却从未能从姑娘这劝出过话来。姑娘也别嫌我唠叨嘴,左右劝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回。”
玉玦放下手中的梳子,将手轻轻放在陆问薇肩头,语气里带着担忧:“这般自己憋着,哪里会是好的呢。”
陆问薇拍了拍玉玦的手,安慰道:“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些话我听了心里头慰贴着呢,哪里会嫌你唠叨。只是有些事,却是不好说,我……倒是自己也理不顺,捉摸不透。”
玉玦也轻叹,也不在多言,只是替自家姑娘将长发拢在身侧,轻声道:“天色不早,姑娘快些休息吧。”
陆问薇看着窗外,此时却是没有困意,只是顺着玉玦的话起了身,准备歇下。心底却是有些空落落的着不了地,若是按着上一世的记忆,今夜里叶榆该是会留宿在方家,之后便会将方家一个女子接进门来。
陆问薇还记得那女子名叫岑菡,容貌美丽,又温柔小意。娇媚更甚茱萸,很是的叶榆宠爱。只是好景不长,过不多久四皇子惹怒了今上,方家跟着受了牵连,莫说方邵被贬了官职,就连整个方家的根基都被摇了三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