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克的运气不错,他们沿着河岸找了不久——也许一两个时辰——就找到了几种在陆锦看来与杂草野菜没有分别的草药,真难为他这么黑的夜里居然能看清!
欧阳克指挥着陆锦一会儿拔草一会儿摘叶子,弄了好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让陆锦尽量挑着相对清亮些的水冲洗伤口,不过黄河的水——哪怕是古代的黄河水,又能清亮到哪儿去?还不如他们刚才掉进去的那条小河呢。
最后欧阳克自己也干脆放弃了,直接将那一团东西放进嘴里嚼得稀烂吐在手心,双手互压按进伤口里,整个过程一直丝丝吸气,那药似乎刺激性很强。
陆锦坐在一边撑着额头看着,最后才问,“这样就行了?”
“聊胜于无吧,剩下的就得听天由命了。”欧阳克说,其实他已有九成把握伤口无碍,只是习惯性不肯说实话。
二人一时无话。
这一通折腾下来,陆锦的头发衣服都干得差不多了,可是被夏天的夜风一吹,仍然止不住地冷。但这次他们却没那么正好找到避风的地方,她只能尽量坐在欧阳克的下风处。
正好欧阳克伤口疼得睡不着,陆锦便交代他守夜,自己坐在地上团成一团,半梦半醒地打着盹,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欧阳克坐了一夜,到后面也困得似睡非睡了,这时候刚要站起来,陆锦就猛然按剑坐直,见他神情诧异,才恹恹地打个哈欠,“没人追来?”
欧阳克没好气道,“有人追来还能让你睡到天亮?”
陆锦站起来伸个懒腰,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差点一头栽倒。她不经意似的抬手碰碰自己的额头,不热。可不热才糟糕,只说明她的手心已经热得发烫了。原地站定片刻,陆锦保持着一贯死鱼般若无其事地神色道,“走吧,我们得找到有人的地方。”
或者没人,有食物有水也可以。
从昨天傍晚到今晨,两人都是水米未进,还共同进行了名为逃亡的有氧运动,如今更是一个受伤一个生病。
如今他二人一路走来,空有身边河水荡荡,水中鱼虾若隐若现,却是双双腹中饥渴心似火烧。
恹恹无话的二人走了半天,欧阳克终于忍不住站定,“我们这样不行。”
陆锦这时已烧得脸色蜡黄隐隐发灰,垂眉撇嘴目光空洞,不过人饿过头了也是这个脸色这个表情,倒是比神采依然的欧阳克显得正常得多。
她虽然听到了欧阳克的声音,却像是和他隔了一个星球似的,那声音从脑子里流过去,她根本没明白什么意思,只是恍恍惚惚地直觉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欧阳克果然自动说下去,“此处是两国交界,除了码头恐怕没有其他人烟,那些商船又都不肯靠岸理会我们,你我空有武功,难道渴死饿死在这里不成?”他顿了一下,见陆锦仍然面无表情地斜睨着他,又接着道,“何况这里还属于黄河帮的地盘,他们随时会追过来,那时我们都奄奄一息了,难道你还指望着那矮子再放我们一次不成?”
陆锦终于反应过来欧阳克一开始的意思,“你……”她勉强打起精神来,让自己的语速不是那么慢,“你要如何?”
欧阳克一指黄河,“舀水,抓鱼。”
迟缓地转头看一眼黄河,陆锦点头,“你去吧。”
欧阳克怒道,“我若是能做,何必与你说这么多!”他晃晃自己被干裂的黄绿色药泥覆盖的双手,示意他非不愿也,乃不能也。
陆锦又定定地看了那双手三秒钟,转身向前道,“那就接着走。”
欧阳克站在后面没动,陆锦也像是没发现这一点似的,一步一步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