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午膳之前,庶长房一支迈进了玄武大街西首的一处五进大宅院。下船后便不见踪影的王妈妈带着十来个丫鬟小厮站在府门前,跪地迎接新主子。
这处宅子本属当朝礼部左侍郎所有,去年左侍郎告老还乡,荣归故里之前顺带把宅子转手出去。罗炜彤扶着曾祖母跨过门槛,只见院中一应摆设,都与惠州老宅一般无二。
没等她多怀疑,曾祖母满意地夸赞:“行舟这孩子书读得好,办事也妥帖。不过月余功夫,竟把宅子收拾得这般好。”
乍听闻兄长消息,罗炜彤忙打起精神。兄长只大她两岁,年幼时她每旬从华首寺归家,常穿他衣服充作表哥,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般混迹惠州城内。自五年前兄长入国子监,只有过年才能归家,不过兄妹之间依靠书信往来,情谊并未丝毫变淡。
来金陵之事她明明信中告知过兄长,今日下船却未见他踪影。初时她还有些不悦,不过从文襄伯府闯出来后,她反倒庆幸兄长没来,不然保不齐太夫人盛怒之下拿他作筏子。
思绪回笼,她只听娘亲说道:“行舟能出多大力,还不是靠着你们。这些年夫君外放,连带行舟年幼赴京求学,多亏了祖母和爹娘。我这当媳妇的一直在外躲清闲,心里愧疚得跟什么似得。”
罗炜彤越听越惊讶,难不成这些年,曾祖母不是受尽太夫人欺辱的可怜小白菜,而是领着庶长房缩在伯府西侧院卧薪尝胆?
竖起耳朵她接着往下听,只见曾祖母虚扶娘亲一把,朝她这边看来:“你们一家子也不容易,只是可怜了孩子。”
“曾祖母,娇娇一点都不可怜,爹娘和兄长都可疼我了,什么都顺着我,只除了每日喝药。”
大眼睛眨巴眨巴,眉头却微微皱起,罗炜彤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爹娘异常尊敬曾祖母,曾祖母又喜欢她,或许她老人家金口一开,这每日都要过的坎就平了。
在她无比期待的目光中,曾祖母面带疼宠地开口:“娇娇也怕喝药?”
“恩。”罗炜彤小脑袋不住地点啊点,曾祖母,您老人家快学一般人家老封君,蛮横地偏向插手小孙女之事。
“没事,曾祖母最会做点心,知道什么样的点心最能去苦,等会用完午膳就给你做些备着。”
罗炜彤肩膀耷拉下来,被娘亲满是责怪地点点脑袋。正专注于悲伤之时,手被拉住,塞进一只通体墨绿的镯子。
“祖母?”
进院子后便如隐形人般的祖母,此刻满脸慈爱地看着她:“娇娇莫要不高兴,曾祖母也是疼你。这镯子便是你出生那年,她特意派人寻来。”
罗炜彤看着这镯子,通体墨绿无一丝杂质,触感滑腻入手便觉舒服。这等碧玉可遇不可求,便是娘亲妆奁里也无成色这般好的玉镯。
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边想着她边推辞:“这镯子太贵重,我怕一不小心打碎。曾祖母刚从伯府出来,咱们家正是用钱的时候……”
说到这她愣住了,她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玄武大街虽比不得朱雀大街公侯列卿之府密布,却也临近皇宫,向来是官宦之家密集之处。方才一路走来,沿路府宅虽然精致,但多数不及眼前自己脚下这五进大院。
再看这院内布局,虽不及伯府雕梁画栋,但细节处尽显精致。一入金陵住上这等宅院,再轻易拿出碧玉镯子哄她开心……方才她是觉得曾祖母不像小白菜,可也没觉得她有如此本事。
这会轮到她惊疑不定:“曾祖母似乎很有钱?”
下人忙着归置行李,正厅只留一家六人,乍听闻此言荣氏笑出一脸褶子,而后她略带无奈地看向徐氏:“你们夫妻二人就没跟娇娇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