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衍圣公府,罗炜彤都在接受罗妈妈天塌下来般的念叨。
罗妈妈是跟在徐氏身边的老人了,虽不如打小伺候她的陈妈妈,但也算看着她长大。这次她跟安昌侯世子在光天化日之下靠那么近,可算愁坏了跟来的她。
“我的小姐,可了不得了,你怎么能离安昌侯世子那么近。不行,这事不能由着人胡乱编排。”
徐氏老神在在地坐在马车里,她有自己的思量。娇娇身子骨那样,喝药十几年都没多大起色,将来她所嫁之人必得是相熟人家。
既然相熟,那这点流言蜚语就不算什么。换言之,假如那人家因为这点似是而非的流言便厌倦娇娇,又如何宽待一个身体娇弱的媳妇,那样她也不放心女儿嫁过去。
她知道这样想太过自私,不过她是娇娇娘亲,为娘的总要为自己女儿多打算一些。
徐氏思绪渐渐明朗,罗妈妈却始终唠叨着,到最后她甚至异想天开:“上次在锦绣坊,二小姐不是要陷害我们小姐,来而不往那可不行。要不咱们就说,刚才那人是二小姐。”
罗炜彤急了:“罗妈妈,报复二姐姐有别的法子,而且那天我也没吃什么亏。我们要这么做,那岂不是与二姐姐无异,我才不要做那般人。”
“我的小姐啊,对这种人你讲什么气节,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一直沉默的徐氏突然开口:“罗妈妈说得有理。”
罗炜彤惊讶:“娘,怎么你也…哦,女儿知道了,这样太夫人和二姐姐肯定会越发讨厌我们。”
徐氏点头,女儿还是很聪明。于人情世故上不通,不过是以前久居山寺太少经历而已。
等到衍圣公府门前下车时,罗炜彤已经完全没了方才的担心。反正,最坏也有罗薇蓉帮忙负担一半。
刚下马车,就见舅母孔氏跟另一位老妇在仆妇搀扶下从正门走出来。罗炜彤虽是第一次来,但也知道衍圣公府在金陵城只有一房,这么大年纪的贵妇,只有这一代衍圣公的生母,老夫人文氏。
她竟然亲自迎接?惊讶的不止是罗炜彤,就连见过倭寇袭城等惊险大场面,自幼参加这些聚会早已习惯的徐氏也受宠若惊。文氏素有贤名,就算皇后娘娘见了也会礼遇,这次竟然亲自开中门迎接她。
一路进了后院,徐氏才堪堪反应过来,而后她发现女儿已经跟文氏熟悉起来,被老夫人拉着介绍孔府几个孙女了。端坐跟嫂子说着话,她分出一缕心思观察女儿反应。发现她虽举止粗糙些,但应答却非常合宜。当下她放心之余,更多的则是欣慰,自打入金陵,女儿成长速度完全超出她的预期。
察觉到娘亲的目光,罗炜彤微微扭头,余光刚好瞥到她唇角的欣慰。稍稍惊讶后她便释然,没等多想她便被孔家嫡孙女拉起手:“罗家妹妹,咱们去花园说说话。”
“孔姐姐,那咱们走吧。”
罗炜彤也挽起少女胳膊,转身跟娘亲说一声,再对文老夫人告醉一声打扰,跟在她身边进了孔府花园。
一踏入花园,先前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来。院内松柏簇郁,苍松环绕间尽显庄严巍峨。不过这份庄严并无压迫之感,于别处不同,往来下人规律但不紧张的神情,还有绿树下点缀的花草,无不传达着另一种讯息:公府虽然严肃,但对心怀坦荡并无鬼蜮心思之人,这里不会有意加害。
作为习武之人,罗炜彤对气息本就敏锐。所以入公府不久,她便彻底放心。虽然衍圣公府无人同她有血缘关系,但她觉得这里甚至比文襄伯府还要安全。
亭台楼阁看多了,也就不再觉得新鲜。两人逛一会,罗炜彤便有些倦了。
“也不知兄长与表哥如何,族学中夫子是否会看中两人才学。”
一旁的孔家孙女点头:“既然罗妹妹想知道,咱们去看看便是。”
罗炜彤惊讶,衍圣公府不是天下规律的表率,孔府嫡孙女怎会主动见外男?
似乎是她眼中神情太过明显,少女轻笑出声:“罗家妹妹许是误会了,先秦便有诸子百家,不同的人读不同诗篇也会有不同解释,儒学虽为先祖孔子所创,然千百年来早已形成诸多不同见解。单我衍圣公府内,不同人之间见解也有差异。就拿女子无才便是德来说,二叔主张愚化女子,囿其于后院,甘做男子附庸。家父则不同,他言三岁看老,男儿幼时多长于妇人之手,若妇人愚钝,则儿郎何为。再者,妇人愚钝则恐后宅多有不平,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不齐男儿出仕亦是霍乱朝堂。”
一番话下来,罗炜彤对衍圣公佩服得五体投地。女子虽不能入朝为官,但读书明智,总比无才好太多。
“其实我倒有些羡慕罗家妹妹。”
怎么突然扯到她身上,罗炜彤疑惑:“孔家姐姐可是金陵城中有名的贵女,且马上要为四皇子妃。四皇子乃太子同胞兄弟,同为皇后所出,要羡慕,也该是我羡慕姐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