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之下文襄伯正想把荣氏抱个满怀,却被其一把推出去。拍拍身上泥土,荣氏拉起小孙女,即便身着布衣肤色黝黑,浑身上下烙印上这些年辛苦的痕迹,但站在对面富贵逼人的常太夫人跟前,她却丝毫不坠气势。
“太夫人即便四世同堂,年已耄耋,也依旧不减当年霸道。还好这些年在伯府中白菜,我这一把老骨头经得起折腾。还有小孙女孝顺,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保住曾祖母。不然今日真摔在这起不来,你岂不是百口莫辩?”
身在金陵城,不论是自家有还是听别家八卦,众人早已看惯这晕倒的戏码。虽然对弱势一方的怜悯之心尤存,但今日若荣氏当真晕倒,难免有人碎嘴说她满腹心机。
但如今她主动站起来,且中气十足的说出这番话,一时间所有人都信了。的确是伯府夫人推到了七旬老人,这位老封君之蛮横可见一斑,由此想来庶支在府内日子的确不好过;且金陵传言中形若鬼魅的罗三小姐,不仅身姿窈窕,方才救亲时围笠翻飞间露出的小脸和大眼睛绝对称得上容色俏丽,且为人也是至孝。
最重要的是,这传闻中极为富有心计,赶在主母跟前生下庶长子的不安分妾,似乎也没那般不堪,最起码如今看上去她像个磊落之人。
众人浮想联翩,专注地盯着两位老人看,几乎没人记得被荣氏掀翻在地,一把老骨头摔个屁股蹲忍不住哀嚎的老文襄伯。甚至连伯府下人,一时间也忘记去扶起他。
“我根本就没推你。”
常太夫人尽量回忆着当年荣氏表情,站在台阶上无悲无喜地说道。
“那太夫人的意思是说,曾祖母故意摔倒。恕孙女多言,曾祖母如今年过七旬,如她这般年纪莫说从台阶上摔下来,便是走路随便摔个跟头,也随时可能要了性命。太夫人早已是老封君,即便弄死府中个把人,也定不会有人多做追究。曾祖母有必要为了给您添点堵,随意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罗炜彤一番话有理有据,直说得常太夫人哑口无言。其实她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荣氏前一刻说着要与她清算,后一刻便这般不要命地往后摔。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荣氏调皮地挠挠小孙女手掌心。常氏不清楚,她还能不知道,娇娇可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孙女,她功夫好着呢。莫说方才她只在几步开外,便是站更远点也还有四海。
可惜文襄伯府向来标榜自己诗礼传家,视习武为粗鄙之事,他们怎又会知晓武夫的本事。
“你个毒妇,阿荣摔死了于她有何好处。”
老文襄伯站起来,不顾凌乱地发髻,指着常太夫人骂道。
当初成亲时,罗晋也曾喜爱过性格爽利的常太夫人。但随着时间推移,那股新鲜劲过后,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其他女人。反正他是伯爷,无人会指摘他有几个妾。
但常太夫人不同,文襄伯能随意纳妾,她却不能随心所欲地换夫。本来她就中意俊美的文襄伯,一辈子只守着一个男人,感情只会越来越深。
此刻本就受人污蔑,周围异样的目光本就让她压力倍增,只需一颗稻草便能彻底压弯。如今文襄伯接连咒骂,却堪比巨石般重重地砸在她心头。
瞬间她只觉全世界都在与她作对,当年她是做错了,可都过去这些年,荣氏还不能放下么?
一股愤怒无处宣泄,她下意识去找最容易欺负之人,就这样她第一眼看到了方才出言指责的罗炜彤。
“这便是你的孙女,如此不敬长辈?虽然血缘上你是她曾祖母,可辈分上我却是她嫡亲的曾祖母,对着我这般大呼小叫,想来平素定是多有不满。”
常太夫人终于忍不住说她了!罗炜彤满心激动,今日来前曾祖母就曾说过,常太夫人为人霸道且性格冲动易怒。只要激怒她,到时一方弱势另一方如此蛮横,即便没个证人,多数人也会相信此事。
三人成虎,有时流言比铁板钉钉的证据还要管用。
荣氏挠小孙女手心的手激动到颤抖,一切都在她计划之中。这般想着她面露不屑,若不是儿子幼时被虎狼之药毁了身子骨,一生注定无缘仕途,她也不用等这么多年。
她从未将荣氏当过对手,这些年在伯府内关门种菜,优哉游哉过自己日子。而如今万事俱备,想弄倒她就是这般简单。
一直在后面照顾公婆,顺带冷眼看戏的徐氏走上前:“太夫人将我女儿说得那般不堪,满金陵城散布她流言,只差说她是钟无艳的脸加妲己的心肝转世,貌若无盐且蛇蝎心肠,难道就不允许我们有丁点不满?”
什么!满金陵城的流言竟是文襄伯府散布,围观众人哗然。见过嫡庶关系紧张的,却没见过这般势同水火。不,这已经不是势同水火,而是仿佛隔着血海深仇。
此刻无人怀疑徐氏所言是真是假,所有人都惊讶于太夫人的歹毒。
她竟然这般问了出来!震惊过后常太夫人倒是平静下来,果然府里有荣氏人手,不然她不可能知道的那般详细。
“你这般说,可曾想过污蔑诰命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