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几位女孩提心吊胆的表情中康桥重重的把啤酒被砸在桌面上,加上这杯啤酒这位一号桌客人的消费就达到三百美元,餐厅规定但凡消费满三百美元的客人都可以挑选餐厅任意一位服务生让餐厅为他单独服务。
拿着托盘回到柜台,柜台经理笑眯眯的把黄色扶桑花交到康桥手上,康桥无可奈何扯下戴在鬓角的白色扶桑花。
白色扶桑花和黄色扶桑花在这家餐厅前者代表在线服务后者代表终止服务,这里的服务生们更加喜欢黄色扶桑花,拿到黄色扶桑花者这一晚就可以多拿到二十美元的小费。
台湾女孩阿宝接过康桥手中的黄色扶桑花,她一边把扶桑花戴在康桥的发鬓上,目光一边往着一号座位客人那里。
一号座是这家餐厅最豪华的座位,差不多二十坪的地方形成了独立区域,它看起来就像是酋长们节日聚会的私人场所,豪华且戴着浓浓的异域风情。
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一号客人的侧脸,那是年轻男孩的侧脸,头顶的星空、暗夜里的海洋、滚着金边半卷着的白色幔帐都不及那个人侧脸的美好。
美好的让女孩们总是不厌其烦的赞叹:他可真好看。
“他可真好看。”变成了阿宝最近的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康桥选择自动忽略阿宝的口头禅。
可这会儿,她倒是充当起了说客来:康,你就对他好一点吧,他看起来好可怜,你就原谅他吧,他从那么远的地方飞到这里来看你,康,巴厘人说不要去介意从那朵花掉落下来的花粉粘到你刚刚擦完的鞋,花很漂亮,花的漂亮愉悦了我们的眼睛让我们保持愉快的心情,花的漂亮足以弥补花粉弄脏你鞋子的错。
什么话?康桥啼笑皆非,漂亮就可以犯错吗?
然后,阿宝开始用极为夸张的语调惊呼:康,他……他在对我笑,太神奇了,我确定他真的是在对我笑,天!他笑起来真好看,康……
一步一步朝着一号座走去,随着那个人影越来越近,随着那个人的脸越来越清晰,康桥的心也越来越为的无力。
康桥不知道为什么霍莲煾会追到这里,她都已经躲到天涯海角来了。
现在康桥所在的地方是巴厘岛的金巴兰海滩。
金巴兰是巴厘岛保持得最为原始的一片海滩,这里的木雕、落日、蜡染、海鲜远近闻名,那天在雅加达机场康桥被一位木雕师傅的作品所吸引住,然后她就跟着那位师傅来到了这里。
那天,站在被夕阳染成金色的海滩时康桥就决定留在这里,她租了房子,白天到那位带她来到这里的木雕师傅家学习雕刻,下午三点半时间至十一点半时间在露天海鲜餐厅打工。
眨眼间差不多快过去一个月时间了,问康桥这差不多一个月时间里过得好还是不好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
前天康桥拿到了工资,拿到工资之后她到集市买了一套雕刻刀,陪着她一起到集市的还有阿宝,很热情的一位台湾女孩。
在集市上康桥从一面面镜子上看到自己的模样,就和集市的很多女孩一样,她交到了朋友,有对她表达好感男孩。
从集市回来康桥在海滩坐了很久,落日余晖落在她脸上,眼前一片片金灿灿的,金色的沙滩连接着金色的海面,金色的海的尽头是被染成金色的天际。
那时康桥想,总有一天那落日的光芒会带走属于积压在她心底里的阴霾。
发完工资的第三天,康桥就看到了霍莲煾。
那是早上七点钟左右时间,她刚刚凉完衣服,直起腰时,就看到了四方形的天井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房东太太,一个是霍莲煾。
他背着背包站在大片的白玉兰花下,看着她。
呆怔了数十秒之后康桥低下头,擦着他肩膀离开,他跟在她身后,她走上了木板楼梯他也跟着上了楼梯,她回到自己房间,他被关在了房间门外。
等康桥从上完雕塑课回来之后,赫然发现和她合租的丹麦女孩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霍莲煾,当康桥拿着合约去找房东时,房东太太笑嘻嘻的劝说康桥早一点和那漂亮男孩和好。
在康桥去上雕塑课时霍莲煾拿着她和他亲热的照片说服了丹麦女孩和房东。
再之后,康桥工作的餐厅流传着这样的一种说法:那个叫做康桥的女服务生的男友从迈阿密追到巴厘岛来了,几乎所有认识康桥的人都来到她面前和她说:“你就原谅他吧,他已经为他犯下的愚蠢错误后悔了。”
甚至于,那位一直对康桥表达好感在金巴兰开超市的韩国男人也来到康桥面前,指责她不该从一开始就说他没有男友,韩国男人说她欺骗了他的感情。
关于韩国男人的说辞康桥感觉到很无辜,这位姓金的韩国男人有一次在康桥去他超市购物时问她现在有没有男友,康桥回答他没有,可现在却是一下子就变成她欺骗他的感情了。
这已经是霍莲煾来找她的第三个晚上了,这一个晚上重复着前两个晚上的模式:康桥前脚刚刚踏进餐厅霍莲煾后脚就到,然后他成为了一号座位的客人,一号座客人在消费了三百美元之后得到了特权,他点名那位叫做康桥的服务生为他服务。
鬓角戴着黄色扶桑花,康桥撩开可一号座位的幔帐,这里位居全餐厅最高位置,从这个位置望出去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海,客人可以一边吃着海鲜一边看着海景。
半米高餐桌上各种由海鲜特制的菜肴琳琅满目,铺在餐桌下的是当地人的手工座垫,康桥半跪在座垫上,和之前两个晚上一样面对着海,和之前所有霍莲煾在她面前瞎晃时的都保持着同一样的表情,宛如坐在她面前的是一名陌生人。
七点半,也就是说距离她下班时间还有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里她必须得呆在这里,时间有点难熬呢,比在出租房里更难熬,出租房好歹隔着一道竹编的拉帘,隔着那道竹凉,他在一边她在另外一边。
而现在,二十坪的空间里毫无遮挡。
八点半,康桥打开电视,电视刚刚打开就听见霍莲煾说“把电视关掉”康桥乖乖的关掉电视。
十点半,霍莲煾出去接电话,推开一号桌另外一道门是在巴厘岛很常见的更趋向于视觉效果的小型游泳池。
霍莲煾站在游泳池那边接电话,那通电话接的时间挺久的,渐渐的康桥一直看着海的眼皮变得厚重了起来,渐渐的耳边的音乐也混沌了起来。
一忽神,脖子一酸,下一秒额头重重的往下砸,额头并没有砸在桌面上,一双手掌挡在桌面和她的额头之间。
撑开眼睛,一双眼眸安静的瞅着她,那双眼眸底下有着淡淡的柔光,那种柔光配合着特属于金巴兰蜡染屏风的魔幻色调,使得仍处于混沌状态的她那声“莲煾”就要溢出口中了。
指甲狠狠往着自己大腿一掐,驱赶睡意,端正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