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优坊是什么地方,梦言也不知道。谢又安提过一次,她依葫芦画瓢地重复出来,装作不在意却始终偷偷盯着初云。
不得不说初云外放的性格对梦言来说就是一大助力,她心里藏不住事儿,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懂得择言回避。梦言一问她,她满是好奇,不过好在皇家尊卑礼教是刻在骨子里的,她也没敢直接反问回来,先解释道:“如今瑾优坊得不到好料子,那些公主、皇子们能到锦华轩偷偷塞些银两、寻个人情就在那边做了,还穿着瑾优坊的公主、皇子几乎没有。”
原来是做衣服的!
梦言恍然大悟:“好好的公主们穿个衣服还得送礼,太糟心了,我叫人查查瑾优坊的好料子去哪儿了——我说的人你给我列个名单,连带她们的住所一起。”
初云应了下来,这才好奇地问一句:“陛下要这名单做什么?”
梦言支支吾吾:“研究研究——对了,那涵听苑……”
后边不知道该怎么问,干脆停了下来。初云自己咋咋呼呼地接了口:“陛下可别再提这件事儿了,我在外边听说今儿早朝后您这话都传遍后宫了!不少公主都等着……”
“什么?”
初云打个哆嗦,没敢继续往下说。
梦言撇撇嘴:“问你就说呀,躲躲藏藏地是要干嘛?”
初云看看梦言的表情,没什么不妥,才小心地开口:“等着看您的笑话呐……哎,那个樱翠……死在涵听苑里的婢女不少了,陛下怎么就想起来补偿那个樱翠?说起来自从陛下登基之后,跟以前是不大一样了!”
死过……不少?
一个澡堂子而已,至于频频闹出人命来么!而且这话的意思……人都是公主弄死的?洗澡……鸳鸯戏水?裸尸,还有谢蒙说的“□□”……
梦言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那谢又安你在提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脸红什么啊!居然还躲开了!
梦言无语了一阵,听初云感慨一句“还是现在的陛下好”,也没心思接话,让她找谢又安回来。谢又安不知道去哪里跑了一圈,脸上的红晕稍微消退一些,站在梦言面前勉强保持着镇定,但是还是不敢和梦言对视。
梦言问道:“你去哪儿了?”
“臣,去巡视。”
梦言点点头:“哦……说起来你做内廷侍卫首领也没多久吧,你平时都干点什么?”
虽然问题有点奇怪,不过谈到正事,谢又安一板一眼地述职。听下来差不多就是侍卫头头,给侍卫们训了练,考个试,调个班。梦言感慨:“那你也挺忙的啊!真是辛苦你了!”
谢又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给惊吓住了,抬头望过来的目光……有点受宠若惊的感动。
梦言继续跟她闲聊:“做侍卫的话,晚上也要值班吧?”
“是!”
梦言托腮:“那些糙汉子就不说了,女孩子家的,总熬夜不好。这样,你统计一下侍卫中有多少女人,单独排个表出来,都放在白天。”
谢又安愣了半天,颇为动容:“臣替属下谢陛下隆恩!”
梦言不在意似的摆摆手:“还有什么困难跟我说。”
梦言这几晚都没睡踏实。
白天总还好一些,夜幕一降临,就像是入了什么魔阵,被困在中间无处可逃。夜间也总是静悄悄的,外边的走动声细小轻微,听在梦言耳中就有了潜伏诡秘的味道。
像是一场阴谋,正在悄然展开,自己就是瓮中鳖。
夜晚是掩藏万物的。
梦言需要这个时候保持独自一个人。
初云不识字,干脆拿了皇宫的地形图铺在案上,用笔上端戳着绢布一个一个地介绍。复述到西宫怡景宫,梦言终于在一水儿的“乌雅”氏中准确地捕捉到“乌雅闲”三个字,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做了很多设想,也做了很多准备,当真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地中听到熟悉的名字,激动之情还是忍耐不住。
是乌雅闲她本人么?还是别的重名之人?
这真的是平行世界?有一个唤作乌雅言的自己,还有同父异母的姐姐存在。那爸爸妈妈呢,他们是在哪里?一家人还有团聚的可能性么?换到这个地方,能继续共同生活下去么?
梦言盯着墨迹描绘的宫殿,无可避免地升起感激之情。
幸好。幸好先皇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幸好还有可能性。
梦言长久没有出声,只有手指关节发白,显示出她的情绪。初云吓了一跳,怯怯地问:“陛下怎么了?这名单有何不妥?”
梦言摇摇头,长舒一口气,让自己放松,无奈这么沉甸甸的事压在心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若无其事的。
初云惊惶地问:“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