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是那棵树上长出来的吗?”
梵天摇摇头,“你不是,你是我采集天地灵气孕化而生。”
“哦......”不是和梵天一样从树上长出来,这让宝珠有些失望,“为什么?”
“因为生命之木已经枯竭了。”梵天抬头看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枝,神情有些寂寥,“再也不会有新的神祗诞生了。”
“你在难过吗?梵天?”宝珠轻轻滚到他手边蹭了蹭,尽量用一颗珠子的语言水平安慰道:“我就是新诞生的,我会陪着你的。”
梵天一愣,随即笑了笑,俯身把它托进手里,没有说话。
那一天,宝珠知道了这个世界除了自己所在的神界以外,还有魔界、天界、冥界、妖界、人间......和许多许多数不清的小世界,大家把它们统称为“三界”。三界听起来非常非常大,宝珠却没有概念,到底有多大呢?和轮回塔比起来怎么样?这些它都一无所知。它只是一颗珠子,没有手脚,没有法力,哪儿都不能去。
梵天见它懵懂无知的样子,便时不时说一些三界里的趣事给它听,听得宝珠又崇拜又奇怪。
“你也和我一样整天待在这里,怎么知道那么多?”
梵天指指自己的双眼,“我看得到。”
“那我怎么看不到?”它天真地问。
梵天又笑,拍拍它圆溜溜的身体,岔开了话题,讲起人间正在发生的见闻,宝珠立刻被吸引住了,把先前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从此,说故事几乎成了他们每天例行的功课,宝珠总是迫不及待地完成梵天布置的修炼任务,然后便缠着梵天给它讲讲今天三界发生了些什么。它总是听得很入迷,那些事可比待在轮回塔里要有趣多了,渐渐地,忍不住心驰神往。
酝酿了好几天,宝珠满怀期待地向梵天开口:“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梵天的表情立刻变了。
宝珠却没有发现,依然兴致勃勃地说着:“你每天说的那些故事太有趣了!我想亲眼去看看,好不好?”
梵天沉默了许久,终于作出了回答:“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却又如此坚决,不留余地。这两个字就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宝珠的满腔热情,它一下子停下了喋喋的话头,愣愣地看着梵天,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因为此前梵天从未拒绝过它的请求。
半晌,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梵天放缓了语气:“你连化形都做不到,怎么出去?外面虽然有趣,可也充满了危险。”
“那我努力修炼,等到能化形的时候你就带我去好不好?”宝珠急切地恳求。
梵天不置可否,轻声道:“等那时候再说吧。”
“......”
在那之后,梵天便很少主动提起三界的事了,只有在宝珠反复央求的时候才会说上一点,而且一反之前挑着趣事说的态度,净说些可怕的事。这些并没有吓住宝珠,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已经在它心里扎下了根。
可是每次一提到去看三界的事,梵天就岔开话题,慢慢的,灵智渐开的宝珠开始意识到,梵天并不想让自己离开轮回塔。它不知道原因,但这个认知已经足够让它感到失望了。
这一天,有人急匆匆来到塔下通报,一个叫“骆琅”的神叛变了,他们都拦不住他。梵天匆忙交代了几句,便赶去处理这件事,宝珠被一个人留在了塔里。
宁静的神界第一次如此吵闹,宝珠无聊地滚了几圈,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努力想要蹦到窗台上去看看。现在的它已经有了一些微薄法力,比刚出生那会儿要厉害多了。果然,试了几次以后,它成功地跳上窗台,第一眼就看见远处有一群愤怒的神将吵吵嚷嚷,宝珠立刻认出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梵天,大神依然沉着冷静,从容不迫,可是他身边那些神将却已经急得跳脚。
这时,宝珠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动,低头一看,一坨巨|大的包袱正在塔下移动,它仔细瞧了一下,才发现那是一个背着包袱的人。
它突然心念一动,既然梵天不愿意带它出去,那它就自己走吧。
这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的想法,但宝珠已经来不及考虑,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此时占据了它全部的心神,眼看那人快要走过自己所在的窗下,它一咬牙,闭起眼睛,轻轻向外一滚。
“扑哧——”一声轻响,正好落进包袱里。
那人似乎有所察觉,突然停下脚步,“嗯?”了一声,宝珠吓得滚进一匹仙帛里藏起来,大气也不敢出。所幸身后追兵渐近,那人也就没有计较,速度很快地朝着神界边缘移动。
就在他后脚踏出结界的那一刻,就像被谁按掉了电灯开关,整个神界忽然之间暗了下来。宝珠回头看见暗无天日的神界,吓了一跳,顿时觉得自己好像闯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祸。
但是等它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离神界很远了。
生命之木枯竭后三千年,轮回宝珠失窃,神界再一次悄无声息地被黑暗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