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芷估计是个烈士遗孤,她爹和自己老爹是远方兄弟,为国捐躯后叶央她爹就收留了这对母子。
这么一想,她看叶晴芷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怜惜。
“叶央啊叶央,你这都干的什么事儿,不好好对妹妹,待人张狂无理还有一身不良习气,我一一帮你改了,必须改!”在心里她暗暗发誓,把小晴芷软乎乎的头顶摸了又摸。
姐妹两个玩到傍晚,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很久。府里的陈婆婆来送过一次吃的,看她们如此和睦也欣慰地老泪纵横,直夸大小姐越来越懂事。
叶央受之有愧。
晴芷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经过她不加修饰的童言童语说出来,能让叶央对这个时代了解得更加深入。天刚擦黑叶晴芷就打起了呵欠,叶央干脆让她睡在了自己床上,差人去告诉她娘不用担心。
反正现在刚到戌时,换算成现代时间才八点,离凌晨两点出发的时间还早,为了储存体力赶路,正适合睡觉。
话虽如此,整个定城除了体力不支的小孩子,也没几个人能安心睡着,惶惶不安地躺在床上,一闭眼就能隐约听见百里外库支军马铁蹄踏地的声响。
叶央伏在桌上,心事重重,迷迷糊糊地打盹儿,梦里也不踏实,这些天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出现在她眼前,不怀好意地笑:“叶央,你猜猜我是谁呀,猜不出就是冒牌货!”
梦境的最后画面定格在红衣师父上,他胸口金线绣的猛兽突然活了,挣出衣服咆哮着冲她扑过来——
“啊!”叶央低呼一声,全身猛地一颤醒来,发现自己还好端端地趴在桌上,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抚了抚砰砰跳动的胸口。
“阿央姐姐。”叶晴芷比她醒的更早,就在身旁立着,手里捏着自己小小的外衣披在叶央肩头,“刚刚陈婆婆来催过一次,说准备出发了。”
叶央一愣,“那你不叫我。”
“我怕吵醒你。”叶晴芷双手拧着自己的衣角,惴惴不安。从前在叶央面前做错了事,是要被很凶的眼神瞪然后挨句骂的,她不知道叶央只是天生目光凌厉,实际上对小不懂事的孩子从来都懒得搭理,没心思训斥。
肩上多了件小小的衣服,她反手扯下来给叶晴芷穿上。小孩子体贴人总是好的,按照叶央以前对她的态度,叶晴芷没趁睡着在她脸上画王八就算正直了。
夜幕下,将军府笼罩在奇特的气氛中,灯笼亮的并不多,一半是借了天上月色照明,往来的下人都背着三两个包袱往后门走,叶央拉着小晴芷的手,抬眼就看见了她娘和另一个柔婉的女子在忙碌操持。
“宛娘,累了吧,不若回车里歇息,东西都装上了,就差套马。”叶夫人还是雷厉风行的利索女强人,身着轻便男装,长发在头顶梳了个盘髻,声音也爽脆。
她身边的人约莫二十出头,脸上未施粉黛,干净通透,或许是为着赶路方便才穿了结实的粗布衣裙。
没错,是上衫下裙的样式。
有了对比,叶央才发现她和她娘的衣着品味差不多,都是男装。
在她有限的知识储备里,大部分朝代,尤其是宋以后,女子穿男装的现象极少出现,否则便有违伦理纲常,社会风气转为保守,女人彻底成了被囚禁在内院里的存在,反倒是大唐那个奇女子层出不穷的时代,女着男装成了时尚。
叶央并不是学历史的,很多东西在脑袋里一闪而过也就消失了,不过这倒提醒她,大祁并不是一个太保守的朝代,或许离开偏远的西疆换了新生活,她也不会被锁在院子里一辈子都难出去。
“娘——”小晴芷松开叶央的手,高声叫着跑过去,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看见女儿过来,宛娘把一缕碎发撩到耳后,并没有抱她,而是扭头对叶夫人道:“夫人,我再去清点一遍行李……晴芷,和你说了多少次,要先向夫人问好。”
叶夫人对此事并不介怀,但宛娘还是保持着周到的礼数,让小晴芷双手指尖相对,像拜佛一样身体略略前倾,低声道:“叶夫人万福。”
“……娘。”
比起晴芷的激动,叶央喊人就有点不情愿。叶夫人论岁数能和她上辈子称姐妹,现在猛地拔高身份成了娘,搁谁谁乐意?
“听说晴芷下午在你那儿玩耍。”叶夫人让家丁套上马车,看向叶央的表情很是满意,“我早说过你们姐妹要亲亲热热的,你现在这样,很好。”
叶央做了半天心理活动,尽量潜移默化地把气质从桀骜转化成乖巧,“从前是女儿不懂事。”
还要说点什么,有健壮的家丁躬身回报:“夫人,车备好了,也到出发的时辰了。”
阖府上下只打了三个灯笼照明,将军府的好马都被叶夫人送去军营待战,只剩下四匹还算得用的老马,拢共套了三辆车。叶夫人带叶央,和宛娘晴芷同乘一辆,余下两辆给府里老弱仆役,再装些必备的财物,为着轻省,其他可有可无的东西全部留下。
叶央是最后一个钻进车厢里的,撩开青灰色的布帘坐在了最边缘。车厢内部空间不算大,刚好挤进四个人,除正中一张矮几外再无他物。
赶车杂役发出呼喝,老马慢慢地迈开步子。车轮转动的那一刻,叶央心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