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则半年,慢则一年,大户人家不论嫁娶,备婚的过程都是一样麻烦。故而叶家和杜家合了八字,现在就得准备上了。
秋去春来,一年里叶央又长高不少,身量高挑,连云枝也出落得有种干练的秀气,一手绣活儿出神入化,包办了清凉斋的大小事务,连老夫人派来帮忙的管事娘子都挑不出毛病。
西疆外库支蛰伏不出,大祁军队整装待发,隔着雁冢关双方对峙。叶二郎在边境,寄回的家书从不提半个苦字,只说这里天气果然比京城冷些,今日又训练了什么内容,从几位将军那儿知道了父亲的什么事迹,言辞间很是能看出稳重了。
“唉,这回你大哥成亲,二郎也不能赶回来,吃不上这杯喜酒。”在个微风和煦的早晨,叶央去老夫人那儿请安,听见祖母感慨了一句。
“二哥说了,等到小侄子满月酒再一块儿补上。”叶央笑盈盈地回道,眉梢眼尾一道上扬出将门女的英气,和叶老夫人往西边看,“二哥倒会说话了许多呢。”
叶老夫人想想终于长进的孙子,舒心不少,扭头看见孙女又觉得一阵发愁,“阿央可不能再长个子了,若是比寻常男子还高,怎么找婆家是好。”
人一旦上了年纪,饶是叶老夫人从前那样的英姿勃发,如今的爱好也变成了拉拉亲事做做媒人,前几日还婚配了几个府里的丫鬟小厮,越干越来劲。叶央不好顶嘴,把这个问题含糊而过。
她可没想过嫁人,也不觉得长得高有什么不好。
定国公府上下对从军这事儿早就习惯,叶二郎的离开如他的列祖列宗一样,没激起太大水花。比起叶央和老夫人思念叶二郎的心情,作为一家之主的叶安北,其实不怎么想弟弟——废话,他马上就要娶媳妇了,心里能不紧张么!谁还没事儿想着那个纨绔小子呀!
武艺略有小成的叶央哄完了祖母,又得去安抚大哥:“放心,我见过嫂子,花容月貌行事端庄,一准是个贤妻。”
“还没过门儿呢,你莫要胡说!”叶安北一甩袖子,脸似乎红了。
叶央无奈地翻白眼——皇上下令让他彻查江淮贪腐案,这几日大理寺的监牢里都是动刑的惨叫,她大哥真是铁打的神经,审完了犯人还在家里装纯情少男。
照叶安北的岁数,搁现代都马上要当晚婚青年了!
请人占卜后定下的婚期将近,中书令大人是清贵而并非清贫,杜家的嫁妆鱼贯抬入定国公府,叶央数了数,光是绸缎衣料就装了足足六十六个大红木箱子,取个相当吉利的数字。其余桌椅等家具,涂着油润的清漆,一水儿暗红色,喜庆又好看,更别提那些不占地方却价值不菲的田地店铺的地契和银票了。
“祖母,这么多东西,我大哥是不是……咱们家怎么还呀?聘礼够不?”叶央瞧得眼花缭乱,说话时就有些惴惴不安,深呼吸几次,才把“叶安北是不是傍了个富婆”的蠢问题咽回去。
叶老夫人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这算什么多?”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叶家目前还是得宠的新贵,虽然子孙的居安思危给叶央留下的印象是他们家快不行了,但定国公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叶家没有乱七八糟来打秋风的不成器亲戚,最不成器的叶二郎每回去赌坊,身上至多也就揣十两银子。开销少,大把大把的钱都存了下来,还有不少用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定国公家原来是干什么的?世代从军!
从建朝前的乱世就四处征战,从敌人那儿缴来的金银珠宝报给皇帝做做样子,末了还是要赏赐下来的,家底颇厚。叶老夫人的彩礼单上,光是蛮金王后戴过的的首饰就有三套,还都是已经绝迹的做工!
一方面是看重长孙媳妇,另一方面,日后叶安北仕途平坦,还得多仰仗岳父。
其实叶央的私人收藏也有不少,但多半不是府里祖母或哥哥给的,而是来自怀王。尽管商从谨长着一张“不要贿赂我,没看见大理寺卿在替皇上查案吗”的脸,但仍挡不住官员的热情——咱们不敢直接和怀王说话,托人送点小东西也行啊!于是各种地方特产便流水般地抬进了怀王府,商从谨等叶央来了,就带她去逛自家库房,相中什么给什么。
叶央就这样得了一柄刀刃极薄极锋利的寒铁匕首,还有一根九节鞭。至于商从谨硬塞给她的珠玉首饰?都送给云枝了。
她不是没扪心自问过:“半夜和皇子幽会,传出去是不是影响不好?”
但很快又打消念头:“听说大长公主都养了仨面首了,皇帝护着姐姐,连御史都不敢多嘴,她区区一个国公妹妹瞎担心个什么劲儿!再说谁家幽会一上来就讨论火药技术应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