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月起,魏忠贤掌管东厂,而今已过去了一个月。
就这么短短数十天凌厉,魏忠贤就搞出了许多事来。
第一件事,便是引荐魏广微、顾秉谦分别为建极殿大学士和东阁大学士。
魏广微与顾秉谦二人素日里最是巴结讨好魏忠贤的,其中礼部尚书顾秉谦的无耻程度令人发指:他七十岁高龄,却主动跑去认魏公公为父亲,让自己的儿子当魏公公的孙子。
一两年前,他们的行为是遭朝官们唾弃的,而时至今日,魏忠贤大权在握,他们的不要脸让他们换来了通畅的仕途。
魏忠贤提了他们的官,也让朝中更多不愿靠自己熬官当的人看到了机会,眼见着魏公公一日日变得位高权重,那些没有准则的人便趋之若鹜地攀附魏忠贤。
而东林党的那几位绝不肯与魏忠贤同流合污。魏忠贤见其如此,便旧事重提,就东林党人为熊廷弼求情一事攻讦他们,说他们袒护奸邪之徒而耽误国家。东林党人不甘示弱,群起反攻。两方吵得不可开交,一时间闹得朝堂乌烟瘴气。
最终还是朱由校念着这几位正直之士在移宫案中忠心回护自己——由于张嫣的提醒——而下令中止纷争。
魏忠贤发觉自己奈何不得东林党,便先暂不理会他们,开始在紫禁城内鼓弄内操军,取悦朱由校。
现下辽东大战在即,皇上不能亲临战场,却倍感好奇,魏忠贤便召集净身过的男子们,封为宦官,组成内操军以娱乐消遣。
数千名宦官整日在紫禁城内晃荡,妃嫔们无事都不敢出门走动。
此刻坤宁宫内,语竹正给张嫣按捏酸软的小腿。张嫣叹了口气,指着嘴巴说:“舌头上又生了个黄疮,今晚煮些绿豆糖水下下火罢。”
语竹如何不知自家主子为何肝火旺,口中接连生疮,低声道:“娘娘,恕奴婢多言一句,魏公公想干什么便任他去罢,娘娘莫为他的事烦心而伤了自己身子。”
“本宫知道你是为主子好,但是,若是人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恶人便会为所欲为。”张嫣的手抚上肚皮,垂目看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人常说,母子同心,本宫的孩子也定能理解母亲心意。”
语竹无法领会张嫣的话,但知主子不会改变心意,只好退让:“奴婢再吩咐小厨房煮些金银花甘草水,在奴婢的家乡,这方子降火最是有效。”
张嫣笑着点头,语竹也无奈一笑,继续帮张嫣捏腿。
午后日光猛烈,宫闱宁静,亦是一日中最漫长,最难捱的一段时候。张嫣本以为今日也同往日一样,在宫中无波无澜地就过去了。
却不料忽然间外头响起整齐有力的击鼓声,张嫣侧耳细听,又惊又疑地发觉那竟是战斗的鼓点,正想起身去窗口看看能不能望见什么,结果刚起了个念头,外头鼓声突然停了,安静下来。
一会儿后,“砰”的巨响骤然在天边炸裂,粗暴地捅破了宫闱上空的宁静。
这响声如同夏日雨夜的惊雷,但声势却比天雷还更惊人。那声音从窗外透了近来,仍不减威力,震得主仆二人脑子嗡嗡作响,霎时间几乎心胆俱碎。
语竹心头狂跳,捂着耳朵左顾右盼,不知发生了什么。待回过神后,记着张嫣的大肚子受不得这等惊吓,忙起身探看主子情况。
张嫣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扶着肚子,表情痛苦。
语竹怕娘娘或是腹中胎儿被惊出什么事来,手无足措,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所幸过了一会后,张嫣便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事。语竹才松了一大口气。
孩子不安地在张嫣腹中扭动,张嫣也极其不安地皱着眉,一边摸着肚皮安抚孩子,一边吩咐语竹寻些碎布塞住耳朵,循着声音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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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大理石上热浪流动。
然而天气再炎热,也挡不住朱由校高昂的兴致。
乾清宫外,朱由校设座于汉白玉高台上,高永寿被他硬拉着同坐一椅,他们下方左右分别坐着魏忠贤和客印月二人。客印月嫌日头晒,特命人在头顶设了遮阳的棚顶与纱帘。
汉白玉高台之下,右侧大广场中,由一名首领指挥着数百名内操军列阵成九排,每排五十人。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把最新式的鸟嘴铳,耳朵里全都塞了特制的木塞。他们的正对面放置有一排稻草靶子。
除此之外,两旁都各摆放十架战鼓,每架战鼓前都有两名精壮宦官执鼓槌威风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