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本来,他就是在小妾房中有说有笑,桓玄打扰他的雅兴,他自然不开心,叫侍从如实回报,那是他还不想对小辈说谎。至于后来桓玄问话,这人拿出《论语》中的一个词就蒙混过关了,真不知道是看不起自己还是看不起桓玄。
清儿觉得好笑,又问:“政事方面?”
桓玄说道:“关心百姓,兢兢业业。”
殷仲堪运气不好,一到荆州就遇上水灾,他就只用五碗盘装菜,没有荤菜,饭粒掉到桌子上都捡起来吃掉,虽然有点作秀的成分,但也不能说没有本性的坦率真情。他还常常告诫子弟:“不要因为我担任了荆州的长官,就可以抛弃往日的本分,我现在仍然没有改变。清贫是士人的本能,哪里能登上高枝就丢掉根本呢?你们一定要牢记我说的话。”
多看书的人就喜欢守书本,殷仲堪好道,更喜欢无为而治,但这种治法,不一定合适。至于儒家提倡的品行方面,晋朝的人不善拘束自己,特别是生活方面,能做到想殷仲堪这样就不错了。所以,桓玄不喜欢在殷仲堪那里用饭,简直就是自我折磨。
桓玄想了想,又说…±,:“不过他也没什么远大的谋略,行事多虑,好行小惠。”确实,殷仲堪任荆州以来没做过什么大事,倒是会替人诊脉,极为细心,对个人不吝财物,对公共的贡献却有所欠缺。
清儿见他分析细,继续问道:“文学才情如何?”
桓玄笑笑,说道:“文学论理荆州不比为夫差,才情,就没我风流了。”这话说的,清儿暗笑桓玄高估他自己。
在当世,能让桓玄在此方面折服的人不多,他算其中。桓玄曾经出示自己写的《商山四皓论》,问他原因,四皓原文如下:四皓来仪汉廷,孝惠以立,而惠帝柔弱,吕后凶忌,此数公者,触彼埃尘,欲以救弊,二家之中,各有其党,夺彼与此,其雠必兴,不知匹夫之志,四公何以逃其患。素履终吉,隐以保生者,其若是乎?
所谓的“四皓”是指隐居在陕西商山避乱的秦代四位隐士:周术、唐秉、吴实、崔广。他们本是隐居山林,到了汉代,刘邦屡次请这些人下山,他们都不肯。后来,刘邦要立宠姬赵姬的儿子如意为太子,张良向吕后献计请商山四隐士出来为太子稳定名位。因为害怕秦末扶苏被废悲剧重演,这四个人就答应了。
刘邦看到太子身后跟着须发皆白的四位老人,问他们名字,他们一一作答后刘邦好奇四人出山原因,他们解释太子仁慈好学,愿意做太子的宾客。于是刘邦以为太子贤德,就让他继承皇位。等太子为帝,他们本可以富贵为官,可是他们却又选择了隐居。
而桓玄的观点是有二,第一,赵王如意也有自己的党羽,四皓怎么能逃避他们的迫害;第二,吕氏凶忌,赵王即位可能不会造成吕后专权,这四位又为什么助吕后,后来却又隐居保身,这是不是有违于德?
殷仲堪看了后,第二天就给了桓玄《答桓玄四皓论》,其文如下:
隐显默语,非贤达之心,盖所遇之时不同,故所乘之途必异。道无所屈而天下以之获宁,仁者之心未能无感。若夫四公者,养志岩阿,道高天下,秦网虽虐,游之而莫惧,汉祖虽雄,请之而弗顾,徒以一理有感,泛然而应,事同宾客之礼,言无是非之对,孝惠以之获安,莫由报其德,如意以之定籓,无所容其怨。且争夺滋生,主非一姓,则百姓生心,祚无常人,则人皆自贤,况夫汉以剑起,人未知义,式遏奸邪,特宜以正顺为宝。天下,大器也,苟乱亡见惧,则沧海横流。原夫若人之振策,岂为一人之废兴哉!苟可以暢其仁义,与夫伏节委质可荣可辱者,道迹悬殊,理势不同,君何疑之哉!
又谓诸吕强盛,几危刘氏,如意若立,必无此患。夫祸福同门,倚伏万端,又未可断也。于时天下新定,权由上制,高祖分王子弟,有磐石之固,社稷深谋之臣,森然比肩,岂琐琐之禄产所能倾夺之哉!此或四公所预,于今亦无以辩之,但求古贤之心,宜存之远大耳。端本正源者,虽不能无危,其危易持。苟启竞津,虽未必不安,而其安难保。此最有国之要道。古今贤哲所同惜也。
总结一下,殷仲堪的意思就是,第一,隐居或者出仕都随时局而定,没有优劣之分,四人知趣高洁,被刘盈感动而和他交往,并不讨论是非大事,使太子的地位安定,而如意的藩王地位也得以保全,所以没什么好怨恨的。
第二,祸福相依,若是如意即位,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汉以武力定天下,需要嫡长子继承来巩固礼仪方面的事,而刘邦多分封子弟,刘家的天下也难被吕家取代。这个或许也是四人意料之中的事,今天也无法证明了。
最后还告诫桓玄探求古代贤人的心,要看其志向是否高洁远大,端正的人也难以避祸,这是古今都叹惜的事。
桓玄被他这长篇严密的理论折服,认为其逻辑没错,至于赞不赞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四个隐居在山中的糟老头,还真不能说了解天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