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桓玄特地挑了个时间拜访卞范之,之前,桓玄也有几次邀范之同游,只是桓玄比较“喜新厌旧”,来了若云和王忱之后,桓玄就更多地找他们了。初见时,桓玄还是刚刚自立门户的少年,身上散发着成熟的味道,可是行事却不怎么稳重。那时候,桓玄还经常和他一起出游荆州,现在大概是游遍荆州了,都不怎么找他了。
论年纪,范之也可以做桓玄的父亲了,所以他也不想和这年轻人计较太多。范之也很随意地接待了桓玄,范之是比较怪的一个人,这人脾气捉摸不定,有时比较骄傲,有时又是一个谦虚的人臣。
还有,这人应该是小有资产的,却依旧住在老旧的几间屋中,每次下大雨后还要重修的老屋。在魏晋,怪人是普遍的存在,桓玄也就见怪不怪了。
等范之的泡好一碗茶,桓玄也直接问他王恭是什么样的人。
范之停下手上喝茶的动作,不太有信心地说道:“王孝伯(王恭的字)做事对事,很难说得清是什么样的人。”范之抿了一口茶,又说:“问王荆州,他会更清楚的。”
桓玄道:“他们关系不好,恐〖,怕会有偏见。”
范之笑道:“灵宝什么时候也有心计了?这点我相信佛大。”
桓玄无语,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这个样子的?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年的形象塑造有点失败,不过,他也觉得从范之这里问不出什么。
兜兜转转,桓玄又走到了荆州府中。
桓玄的来访对王忱来说已经是常事,按照惯例是准备酒和素菜。近来王忱一直在坚持吃素,还坚持抄佛经。这天,恰好他刚抄毕最新刚由鸠摩罗什翻译出来的《金刚经》,王忱十分喜欢这部经书,在抄书前静心洗手,不曾喝酒或吃五石散,所以,桓玄这次是有幸看到王忱清醒的样子,只是还有点神游太虚……
在和王忱的谈话中,桓玄一直避开他的佛道,想把他带入正题,只是这个王忱讲起来还就没完没了了,等王忱兴致尽了,不讲佛了,桓玄才提到王恭这个人。
听到这个名字,王忱面有不悦,问:“你问这个人做什么?”
桓玄本想找个借口,但是想想他也是豪放之人,如果自己掩掩饰饰反而猥琐不堪,干脆就直接说了,连王恭那封信的大致意思也讲了。他想,王恭也是光明磊落的人,应该不会介意。
王忱听后,沉默良久,才说:“灵宝,如果你真想在朝廷中混,刚开始跟着阿宁(王恭小字)肯定是要吃点苦头的,他这人树敌太多。”
王忱叹口气,接着又说:“他这家伙直,不会对人耍心机,既然他给你写了这封信,肯定是有诚意的。”
桓玄听罢,有点佩服王忱,又问:“那佛大以为我该如何做?”
王忱道:“这还是要你自己做决定。王恭可以为你引路,可是不能帮你铺路……这样……我看你素来机警,要不就在他身边做事,劝劝他,替他做好和周围人的关系,也能延长他的寿命很多年。”
桓玄又惊讶于王忱的气度,还可以为仇人打算。不过,王忱也是老油条,这个桓玄还是很清楚的,不能太相信这个人。
“不过,你要注意一下,尽量自己做完他交代的事,否则会引起误会,看现在,我和他就一直有化解不了的矛盾。”说着,王忱叹了口气。
桓玄看王忱语气哀婉,话又多,觉得他真得有了不符合年纪的老。过度的饮酒吃药,已经消耗了他大部分精力,现在的三十多岁的王忱面无血色,头发黑白参半,不舒服也不会正经地吃药,宁愿念佛或吃五石散。桓玄看着也不禁心疼,劝道:“你也别想着其他人了,好好看看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再折腾下去,怕是不久就要见佛祖了。”
这些年,王忱也有发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有些东西越禁越想干现在的他对药酒已经是到了离不开身的地步,那索性就如此下去,这样想着,反而豁然开朗了。听到桓玄还会关心自己,心底也感受到些许温暖。说道:“在我眼里,除了和王恭有点小疙瘩,此生就没什么遗憾,这肉体也不用在乎了。”
桓玄不能理解他,也不再多说,在这里他也已经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剩下的只有自己做决定了。
回到南郡的桓玄开始修书,完后,他再把书信给仙期看,这次仙期没给什么意见,只说一切由主公自己做决定。桓玄的回信中,除了一些客套话,就是表明自己愿意追随王恭的足迹,这算是相互赏识吧。
在荆州,桓玄也算是土老大了,仙期有点担心桓玄会不甘居他人之下。于是,那天就拖着桓玄讲了很多关于谢安、王坦之、谢玄等在桓温手下做事的事。桓玄听罢,叹口气,说道:“是啊,先君为人上,而我却要借助他人之力,实在惭愧。”
桓玄貌似不开窍,也急了,说道:“灵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