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叶紫在他床前坐了下来,“喝药。”
留白伸出手接过药碗,仰头一口饮尽,然后就看到了叶紫那张目瞪口呆的小脸。她手里还拿着块蜜饯要伸不伸的,眉毛鼻子都皱到了一起,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哥哥尝不出味觉的吗?阿紫刚才偷偷喝了一口,都快苦死了,连吃了三块蜜饯才压下去呢。”
留白把空碗放在一边,“大人都是这样的,只有小孩子才不喜欢喝药。”
叶紫满脸疑惑,“那哥哥是说,等我长大了,喝药就并不会觉得苦了吗?”
“是啊。”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留白居然学会逗她了。
她换了个问题,脸上半是惊讶半是担忧,“你的伤口流了好多血,疼吗?”
留白微微一顿,“不疼。”
“以前我每次受了伤都会哭好久,哥哥怎么都不哭的啊!”叶紫童言童语地开了口,小手轻轻搭在他的伤口处,想摸摸却又不敢。
留白却又忍不住心中一颤,竟回忆起了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他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突然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寂寥。不知道是不是很久不曾受过如此重的伤的缘故,他强忍着脑海里一阵又一阵的眩晕给自己包扎的时候,突然就有了那么一丝不轻不重的怨怼,明明早就已经习惯了的事情,却在那一刻扰乱了平静无波的心绪。
春天已经到了,小鸟儿在屋外叽叽喳喳地吵闹着,前几日刚刚下过一场春雨,花虫草木各有各的快活,却都不是属于他的。他只能独身一人咬着牙自己包扎伤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丝倦怠让他连针灸替自己止血都不曾,明明眼前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手指却毫无颤抖的做完了所有的事情。
叶紫就是这个时候急匆匆地跑进他的房间的,身上还带着一路跑过来沾染上的花香,语气那么慌张和急切,好像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大约那一刻心中还是有所触动的吧,不然怎么会突然问她是不是担心自己呢!
“哥哥。”也许是见他久久没有回答,叶紫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从小受了伤都是不哭的,已经习惯了。”如果可以,谁不想快活地活着,谁不想天塌下来也有人给你撑着,可是这些却只是如果,生活总是会教会你怎样变得坚强。
他看着叶紫有些迷茫懵懂的眼神,伸出手放在了她的头上,“没关系,你以后受了伤还是可以哭出来。”总归是会有人哄着你的。
叶紫却撇了撇嘴,“我不要,我也要跟哥哥一样,以后再也不要哭鼻子了。”
留白对她的宣言不置可否,回过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叶紫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很是愤懑,“母皇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美人哥哥是为了救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却把所有的御医都叫到福华宫去了,阿紫刚才想唤一个御医前来给哥哥医治都无人可唤。如果哥哥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如果伤得没有办法给自己包扎了怎么办,母皇永远都只想得到她的正君,就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她这些话已经不像是往常小打小闹的埋怨,实在有些难听了。
“阿紫。”留白轻轻唤了唤她的名字。
“本来就是,就算以前母皇帮过哥哥,哥哥救过母皇和阿紫一命已经还清了。这次你为了母皇受伤,理应是她的恩人,对于恩人都这般冷漠无视,母皇干脆整日和李正君腻在一起什么都不要管好了,朝也不用再上了,反正她也根本不关心她的臣民。”
“叶紫。”留白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严厉。
叶紫眼睛一红,咬着唇不说话了。
留白就又有些无奈,“你落水发烧那次,她也因为李正君忽视了你,怎么那时候不见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哥哥跟阿紫怎么能一样。”叶紫有些倔强地偏过了头,小手握成了拳头,第二句话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留白却因为怀有内力,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她说的每一个字,他的表情蓦地一变,转过头看向叶紫的眼神很是复杂。
她说的那句话是——“哥哥在阿紫心中比自己要重要多了”。
那一瞬间心中的情绪,他有些难以描述。
过了许久,他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语气平淡地开了口,“没什么好值得责怪的,皇上不过是做了她本应该做的,人之常情罢了。”
“人之常情?”叶紫的表情仍然愤怒得很。
“李正君是皇上心中最在意的人,而我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在这次刺杀中受了伤的人不计其数,就像阿紫直接来了我这儿而没有去看望正君一样,她自然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所以,不过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