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皇在问你话!”留白沉默得越久,叶青岚就越发紧张惶恐。
他终于抬起了头,直视她,“再过半个月,十五年期限便满了。”
“期限?”
留白半垂着眼,淡然自若道:“皇上已经忘了我为何会进宫的吗?我之所以愿意帮助皇上,保护皇上,仅仅是为了报恩而已。皇上救了我一命,替我报了师父的仇,我用十五年的时间来替皇上卖命以做偿还,如今十五年期限已满,此后皇上便要自己珍重了。”
“你要离宫?”叶青岚吼了起来,满眼怒火。
留白的情绪低落下来,而后叹了口气,“离宫大约暂且不会,只是请恕我不会再对皇上言听计从了。”
“言听计从,报恩?呵呵。”叶青岚凄凉一笑,气势陡然上升,“你把这所有的一切定义为报恩?真是可笑,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这场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叶青岚即使是重活了一世,也依旧带着属于女皇那高高在上的气度,她自然记得留白当初为何进宫,可是在就连自己都忘记了这个人存在的时候,他还依然为她而奋不顾身,于是叶青岚也就理所应当地把这视为了深沉而刻骨的爱。可是到了最后,在她终于慢慢爱上这个人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从最开始便是错的,这是多么的可笑。
“奴婢参见白督史,白督史为何站在公主殿前?”
午后烈日炎炎,留白一袭青衫站在叶紫宫前,安静地望着那扇小窗,目光悠远柔和。他没有丝毫动作,只是这般站着。
白琴是叶紫宫里新来的二等丫鬟,虽说经常听到留白的名字,却并不清楚他和公主的关系,此时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望到窗口那轻轻摆动着的竹铃,不免有些疑惑,“白督史是来见公主的吗?奴婢可以进去为您通报。”
留白终于淡淡看了她一眼,从腰间摸了枚玉牌递到白琴手里,“我就不进去了,把这个交给公主吧。”
叶紫拿到那枚玉牌的时候正在看书,她饶有兴致的把东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然后轻轻笑了起来,“你下去吧。”
“是。”白琴依言退下。
“居然还记得啊。”玉牌上刻着叶紫的画像,玉上的人儿正嫣然笑着,精致华美、栩栩如生,相信一定费了不少心思。此时细细想来,叶紫也只记得自己在看到留白的雕刻功底之后,大约是曾经说过这么一句的,“哥哥好厉害啊,能刻个阿紫吗,最好刻在玉牌上。”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这一茬。
叶紫翻看了片刻,又勾唇一笑,把它扔进了自己的梳妆盒里。就这种程度,还不够啊。
情况好像骤然对调,叶紫去练武场亦或御花园的时候,总会遇见留白,他并不会打扰,通常只是安安静静在旁看着,偶尔出手和她过上几招,或是上前来说两句话。叶紫一直生疏有礼,却也并不会恼怒,对待他与对待她其余的师傅们相差无二,只是更冷漠上几分。
“阿紫,你预备一辈子不再理我了吗?”这样的情景持续了大半个月,留白心中无奈的同时,愈发慌乱恐惧了起来。他从来没有问问自己,如果叶紫不是生气了使性子呢,如果她真是决定放手不准备回头了呢,如果她真的不要自己了,那他该怎么办?已经被她的温暖一点点融化的心,该怎么恢复成当初的形状?当已经习惯了那种温暖之后,一旦失去,好像空虚得让人难以忍受。
他这些日子以来,一闭上眼,就可以回忆起叶紫说过的每一句话。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还好有你接住了我,不然就完蛋啦”的样子,她垂着眼帘唤他“白督史”时过分冷淡的表情,每一句话的语气,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似乎都记得一清二楚。真是个傻丫头,谁说他不需要她的,在很早很早之前,他的喜怒哀乐也早已牵动在她身上了啊!只不过,他从来不曾明显表现出来罢了。
他很想跟她解释,针对叶紫跟他坦白时说的话,一句话一句话地反驳给她听。但是每次正准备开口,叶紫那满是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抗拒和厌恶的表情,就能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留白又一次走进女皇的御书房,里面除了她还有旁人,谈话声清晰地传了出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他整个人猛地一愣,脚步顿在了原地。
“见过魏丞相的公子了?阿紫觉得他如何,可配得上做你的正夫?”
就像是在寒冬腊月里骤然坠入了冰窖,只觉得无边的寒意从每个方向袭来,留白身体僵硬得迈不动步子,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算是一代才子。”叶紫低着头,语气淡淡的,明明是人生大事,却丝毫不曾在意的模样。
“本皇就你一个女儿,这皇位也是迟早要传给你的。魏祺清不仅文武双全、仪表堂堂,最重要的是他母亲一直对本皇忠心耿耿,你纳他为夫,以后登上皇位,便能有人在一旁帮衬着你......”
叶青岚还欲说更多的理由来证明她给叶紫安排的是一个多么好的婚事,叶紫就已经略显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任凭母皇安排,阿紫没有异议。”
叶青岚顿时愉悦起来,大笑了几声,“倒是也不急,除开他,整个凌国还有不少青年才俊任阿紫挑选。母皇并不做那棒打鸳鸯之事,你看中了谁,只需直接同我说,即使他声名不显、家事寒微,只要我们阿紫情愿,母皇定会力排众议、帮你纳他为夫。”
叶紫扯了扯唇角,笑意未达眼底,“母皇安排吧,不管是谁,对我来说都并无区别。”
“在这种事情上面,阿紫可不能害羞啊。你还过半月就满十五了,如果你当真没有异议,那本皇就直接在你的生辰宴会上下旨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