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眼里装载的是震惊和不信。“你说……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二弟所指使的?”
恪靖回看他,虽明知道他迟早会有面对的这一天,但是就她的计划而言,她是希望时机成熟,他心理也准备好的时候再知道,可事实是日期提前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总管府已经被收拾妥当,棉被、被褥早已晒过换上新的。因为是半斤府邸的第一天,恪靖就命厨子烧三大桌香喷喷的饭菜,除了杨勇和他的妻妾,还有程青天、李渊及其随从等。
隋仪最后被押进了府邸的大牢,他的军队暂由他的手下费宝来统管。说起这费宝,他是之前和隋仪一同抗击陈朝军队的人,跟随隋仪多年,却经历大大小小许多的战事,而与陈军之战得胜的关键,也是他的出谋划策。程青天虽是共犯,但念及他及时的搭救并告诉实情,加之他后面的配合,所以就判为功过相抵。
客厅里飘着浓郁的香味,却没有与此情此景相应的欢声笑语。杨勇的妻妾都到齐,其他的宾客也都在场,却独独缺了杨勇本人。
凡是参与过隋仪那件事的人都知道,杨勇缺席的原因,即使人都闭口不言,也还是避免不了尴尬,因为杨勇是主人,而他却不在场,让身为妻子的恪靖招待。
不知情的人以为他窝囊,知情的人知道他的苦衷,可又不好多说。距离他知道杨广要害他的消息那日,已经过了四天,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可想而知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恪靖知道他对这个弟弟疼爱有加,毕竟杨广在他面前表现得是那么的乖巧懂事,尊兄敬长,史书上也记载,直到杨勇被杨广等人陷害,以致被削了太子之位,他也只叹自己的愧疚,未对这个狼子野心、一直觊觑太子之位的弟弟表达任何的不满。
说他愚昧也好,爱弟过分也罢,终归是他心地太过善良,不愿闹得手足相残。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偏偏他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放人之心,若是有那么一点的为自己着想,他最后的下场未必会这么凄惨。
而若要得到皇位,让他看清杨广的真面目是最后的杀手锏。
只是……恪靖按了按额心,长长叹息一声。
李渊见她愁眉不展,凑过去问:“娘娘,要不要臣再去请请太子殿下?”
“姐姐,您看!”恪靖拒绝的话还未出口,云昭训就扯着她的袖子指向门口说。
顺着她所指的放下看去,亮着灯笼的大门口,杨勇一身华服站着,他看看里面所有的人,最后视线落定在恪靖身上,“可以,开饭了吗?”
“开了开了!”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
恪靖看着他,脸上的愁容不再,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底,在烛光的映衬下温柔的不可思议。杨勇一瞬间看痴了,却又立刻调转开目光。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准备,即便她难得对他笑,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回应。
眼底的光辉逐渐黯淡了下去,恪靖和大伙儿一同举杯庆贺,笑容已成了假装。一旁的王良媛冷眼瞧着她,嘴角的弧度诡异而阴寒。
长安仁寿宫的内室,独孤伽罗靠在门柱上,对着夜空的弯月发呆。皎洁的月光照在她那张依旧风华的脸上,更给她增添一分朦胧之美。寒风吹过耳,灌进她的领子里,她却浑然不知。身上突然披上一件黑色裘皮大氅,她回过头,是杨坚那怜爱的双眼。
“皇上。”
杨坚的双手转为拥住她的腰肢,下巴靠在她肩头,“在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样子。”
独孤伽罗往他身上靠去,说:“在想咱们的勇儿,也不知在那里过得好不好、习不习惯。”
“他从小就被宠溺着长大,如今放到刚经过战乱的和州,定会有许多的不适宜吧,都快七天了,连一封信都没有,他……不会是在怨咱们吧?”
杨坚埋脸在她肩头呵呵笑,“你啊,成天闷闷不乐就是操心勇儿的事啊,难道你忘了之前勇儿在救灾时是表现多么出色了?那么恶劣的环境他都能挺过来,相信在和州,他也可以的。”
“伽罗,过分呵护的花朵经不起风雨,我们就是太过宠爱他了才需要放他离开,让他学着去生存,我们替他打算一辈子,等我们离去了谁来让他依靠?你天天诚心替他祈福,勇儿会相安无事的。”
但愿如此。独孤伽罗在心里这样说,却看不见杨坚那双冷却下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