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已是苟延残喘,秦国这一战势在必得,就连赵国那边也很清楚这个境况。廉颇和李牧商议过后,决定冒险设下埋伏,引诱秦军。
是夜大雨,冲刷着邯郸城郊荒芜的农田,夜色漆黑,不见五指。
却狐之前与易姜配合默契,虽与廉颇、李牧僵持,却半分未落在下风,诸位将士都很服从他的指挥。早前秦王对其赞许有加,也特地下过令,叫诸位副将不得擅作主张,要全听主将安排。
所以当李牧带着人马夜袭秦营时,却狐没像往常一样及时避其锋芒,反而下令主动迎战时,众将士也并未有人反驳。
大雨天气要全力出击很难,李牧一击便走,明眼人一看就是引诱的架势,却狐却下令全军追击。
易姜早在信中告诫过他,廉颇与李牧二人一人谨慎一人狡黠,任何事情都要掂量三分再做,但他没有照办,反而引着四十万秦军主力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埋伏圈。
期间有副将发现异常,多次提醒他,却狐却勒令所有人听从自己安排,不得退缩,生生将四十万大军引入了死路。
秦军到底善战,人数又多,中了埋伏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但却狐仿佛变了个人,与之前的指挥大不相同,又接连下了数道错误的军令,不带领剩余的大军突围出去,反而断了他们的后路,被赵军围困于山坳之间,粮草不继。
廉颇和李牧岂是会错过机会的人,当即引军围住四周山头射杀。秦军被却狐的指挥弄乱了阵脚,成了瓮中之鳖,鏖战数日,死伤无数。
一个副将忍无可忍地喝骂却狐临阵倒戈,却他一剑砍杀。此举未能止住将士们的愤怒,骂声反而此起彼伏。
有一队秦军冒死冲杀了出来,连夜派人赶来咸阳禀报。
早上一起身,相国府门外就挤满了大臣,个个都来询问对策。易姜顾不得与他们多话,匆匆登上马车赶往宫中。
四十万大军几乎折损殆尽,咸阳震怒,秦王的病尚未好,得到消息竟口吐鲜血,卧榻不起。
她头疼的厉害,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结果,赵国不仅没有轻而易举地拿下来,她和公西吾的比试也要输了。
为什么?她想不通,却狐一直希望能建功立业,摆脱掉义渠旧贵族的头衔,真正成为秦国上层的一员,这次是多好的机会,虽然战事拖得久了些,但赢是必然的,这简直是白送来的功勋,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秦王是连夜从骊山温泉行宫赶回来的,听闻回程途中便已开始吐血,御医磕破了头请他回去也未能成功,必然是惊怒到了极点。
宫中愁云惨淡,体弱多病的太子都强撑着过来探视了父亲,子楚、嬴政等人也是一个不落。易姜到寝殿门口时他们刚刚离去,子楚走在后面,见到他依旧没好脸色,倒是嬴政与她说了几句话,只是眼下情形不妙,易姜回复地有些心不在焉。
秦王尚未叫易姜进去,白起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的身上已经换上铠甲,随着走动摩擦出肃杀的轻响,待到了易姜跟前,脸色隐隐一层铁青,哼了一声,径自入了寝殿。
易姜只好暂且等在门外。
白起这架势看来是要主动请缨去前线接手战事了。她隐约间听到一些动静,与她所想并无二致。
不过片刻,殿中蓦地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砸东西的声响,她探了探头,盛药的青铜小爵竟被秦王一直扔到了外殿,药汁淋漓了一地。
“若非你举荐,本王岂会相信却狐!他到底是义渠的贵族,本王就不该信他!”秦王愤怒地呼喝,一连串的咳嗽声止也止不住。
白起惶然跪地:“王上,臣忠心为国多年,若非王上不愿臣领兵,此事又岂会轮得到他一个毛头小子?”
秦王拍案:“如何?你倒还要怪罪本王不成?”
“臣不敢。”
“滚!你与范雎一样,手底下的全是吃里扒外的混账!全都不忠于我大秦!是本王错信了你们!”秦王又砸了一通东西,内侍从内殿到外殿跪了一地。他犹不解气,喘着粗气朝外高声道:“来人,将这不识人的给我押下去关起来!”
左右禁卫冲了进去,功高震主的白起从未如此狼狈过,竟然被生生从里面拖了出来。经过易姜身边时,他挣扎着停住,愤然道:“相国高兴了?”
易姜皱眉:“武安君此言何意?莫非认为是我故意叫却狐反了来害你不成?”
“嗬,他与你同食同寝,谁知道是不是受你唆使。”
易姜冷了脸,他已被拖了下去,口中狂笑不止,竟有几分悲怆之意。
秦王似乎又吐了血,殿内慌忙一片,过了许久出来个内侍,对易姜道:“相国回去吧,王上此刻不想见您,他说等左庶长被押回来要亲自审问,您与左庶长的关系……此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易姜抿紧唇,道谢离去。
这之后秦王不再信任任何人,亲自过问起军事,派王龁急调二十万兵马前去邯郸支援。
先前突围而出秦军反应迅速,由一个名唤王翦的年轻千夫长统领着,虽狼狈却不至于慌乱。王龁看出此人能力,破例提拔他为副将,重整军队,与赵对峙,而后亲自领人搜寻却狐。
秦王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国朝会暂停,易姜多日禁步府内,只关注着外界眼线的消息。
却狐没有战死沙场,也没有逃掉,他已经在被押往咸阳的路上。线报中说他被追捕到时神色不乱,料想此举早有预谋,并非是简单的判断失误。
深秋寒凉,院中落满了枯叶,息嫦因为却狐的事叹惋了许久,拄着扫帚在院中看着枯叶发呆。
东郭淮从府门外进来,匆匆走去书房请了易姜出来,二人径自出门去了,脚步很急。息嫦猜想八成与却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