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夜,连一丝云彩也没有,漫天的星光如一粒粒璀璨的珍珠镶嵌在天际,明亮而夺目,恬静而安详。
童雪霜一人静坐在屋顶,仰面面色宁静的看着满天的星光,她凝视着天空,思绪紊乱,白天发生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
看冥墨尘之前的反应,身体应该不止是受了一剑那么简单,应该是还有什么隐疾,而这一次是刚好发作了。
冥墨烈再三的想要除去她,似乎和这也有着莫大的联系。
昨日的纸条,今日的假死药,看字迹应该是同一人所写,可是会是谁呢?
还有冥墨风,如果说一开始她知道他在做戏,那么现在,就今日她在他眼底看到的心疼与真诚,绝不是做戏,难道他喜欢上了她?
想到这种可能,童雪霜忍不住讽刺一笑,前世她追着他,只求他看一眼,这一世,她避而退之,他却再三的靠近,老天果然够厚待她啊。
“小雪真会选地方,让我好找。”爽朗的男声在身边突然响起,高大的身影挡在身前,遮住了漫天的星光投下一片阴影。
童雪霜微微抬眸,看向来人,来人朝她温暖一笑,说不出的阳光明媚。
目光微窒,童雪霜移开视线。
男人蹲下身子,在她身边坐下来,学着她的样子躺下来,仰望着同一片天空,翘着二郎腿,笑道:“这里很漂亮啊,小雪经常来?”
“第一次。”童雪霜淡淡的说,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她心里有多乱。
清俊的气息倏然靠近她,童雪霜警惕往后退,钟鸣却抿唇一笑:“小雪,对我你不必如此防备的,你该知道我不会伤害你。”说着,男人的手臂靠近她,把她微微挪开的身子拉过来,手臂枕在她的脑后,温尔一笑:“别乱动了,这样舒服点。”
童雪霜僵硬的维持着这个动作,心底再次震撼,为什么这个男人一次次的给她错觉,好似他就是决鸣,在前一世,决鸣无数次也是这样仰面躺在屋顶上,陪着她看星星。
她偏头,看着男人清俊的面容,骤然坐了起来,钟鸣扬眉,疑惑的看着她,不过没有开口询问。
像是要求证什么一样,童雪霜拿过他身侧另外一边的右手,一点点撩起衣袖,接触到衣袖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钟鸣也不反抗,任由着她,好似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如此宠溺着。
当手肘上方那个星型胎记逐渐露出来时,童雪霜彻底的僵硬了,捏着衣袖的指尖都发了白。
她伸出手,颤抖的抚摸着那个胎记,眼眶湿润,喉咙发酸,真的是他,这个胎记,真的是他。
水意湿润了冰冷的眸子,她抬起头,眼神激动的看着他。
“怎么哭了?”钟鸣疑惑的看着她,用手背轻柔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轻柔的拍抚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抚:“是不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坏了,对不起,是鸣哥哥来晚了。”
童雪霜死死的咬着下嘴唇,才能抵挡住那即将崩溃的酸涩,她胡乱的摇着头,突然直起身子猛地把钟鸣压到了屋顶上,扑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的腰,任由着泪水浸染在他的衣襟上。
来到这异世,她不是不彷徨,不是不茫然,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在看到这个胎记后,她觉得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来到这里,她都觉得值得,真的值得。
钟鸣一顿,有些诧异她情绪上的变化,半响,他轻笑一声,伸手环上她的腰身,把她揽进自己宽阔的怀里,大手在她后背轻柔抚摸着,安慰着她的情绪。
童雪霜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后,抬起头,奋力的擦掉了脸上的泪意,半撑起身体,俯近那张俊脸,眸子凝视了他许久,带着微微冰凉的指端轻抚他的俊脸,她说:“我想去你身边。”
修长的指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钟鸣点头:“好,我会尽快安排的,小雪你只要还忍忍就好了。”
“好,我等你。”望着那俊朗的面容,童雪霜红润的娇唇真实的染上了笑意,眸底笑意深刻,她想她找到了在这个异世继续生活下去的目标,或许她回报不了他同等的爱意,但是她愿意在这一世助他达成所有的心愿。
清冷而妖冶的笑容带着一种的莫名邪魅,令那张本就精致的小脸更是美到了无边,钟鸣眼神微闪,情不自禁的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亲吻,轻声道:“小雪,相信我。”
童雪霜点头,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一直都相信他。
钟鸣离开后,童雪霜起身跳下屋顶,两个后空翻后安稳落在地面上,准备进屋,殷蓉略带柔弱的声音在后方怯怯的响起:“姐姐。”
童雪霜停下脚步,回头才发现屋檐下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殷蓉站在门外,正扭动着手中的丝帕,眼神带着惊惧的看着她,显然是刚刚童雪霜从屋顶安稳落地的样子把她吓到了,也惊到了。
童雪霜冰冷的眸子如剑,射向声音的来源之处,声音发冷:“你什么时候来的的?”
这样冰冷的眼神吓得那方的殷蓉一惊,随着童雪霜脚步的靠近,她无意识的往后退着,后脚踢到什么,人往后一倒,童雪霜快速的移到她身前,伸出手拉起她。
人一安稳的站好,殷蓉马上“啪”的一声拍开了她的手,眼神害怕的往后避开她。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响亮,童雪霜眼神一暗,收回手,满身的寒气逼人。
殷蓉扶着身边的走廊柱子,惊恐的眼眸闪动着晶莹的泪珠,因为童雪霜越发冷冽的气息,更是惧怕的白了脸,战战兢兢的揉搓着手上的手帕。
“你怎么在这里。”童雪霜问。
“是……是你说要我等在外面的。”殷蓉断断续续的说。
童雪霜皱眉,想起什么,敛下眸子里的冷意,淡淡道:“回去休息吧。”说完,她转身准备进房。
“你真的是我的姐姐吗?”殷蓉望着那清冷的背影,终是将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而她那闪烁着的眼眸,却带着明明白白的质疑和害怕。
童雪霜清淡的瞥了她一眼,眸中的冷意虽然依旧,但是却比对常人温和几分:“你说是就是。”停顿了几秒,她说:“殷蓉,我不会伤害你。”
殷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脸色煞白,望着童雪霜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脸庞,小手捏成一个拳头,手心汗湿了,她看着她良久,最后转身大步的跑着离开,那样的急促的脚步仿佛身后有着毒蛇猛兽在追逐。
童雪霜看着她的背影,微讽的勾唇,原来她有这么的恐怖。
——
隐秘的山洞中。
冥墨烈盘膝而坐,面色严峻,坐在他身前的冥墨尘面色乌紫,随着他掌心的真气输出,面色慢慢的恢复了白皙,随着一口污血的喷出,他面上的乌紫才彻底的消失,同时人也软了下来。
冥墨烈单手扶起他,走出山洞,山洞前有一口水潭,即使现在是春天也是寒意深深,他伸手将冥墨尘推入池中。
冥墨尘陡然睁开眼睛,人半浮在水中,双上上下交合,借水之力,以寒之气,运功将体内所有的毒素缓缓逼出,周围的水色慢慢变成了褐色……
直到天际微亮,冥墨尘才又回到山洞里,冥墨烈已经在洞内燃起了火堆,树枝被烧的啪啪直响,把洞内烤的暖呼呼的。
冥墨尘进来,冥墨烈连头都没有抬一次,身上的寒气即使是那炙热的火堆也无法消融半点。
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冥墨尘俊颜已经恢复了健康的肤色,只有唇色还是微白的,两人相对着看着中间的火堆,彼此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冥墨烈抬头,冷酷嗜血的眸子寒气逼人,他看着他,逼视着他的眼睛:“尘,我以为我的警告够直白了。”
冥墨尘淡淡的抬头,眸子里竟也含着恼怒,但是愤恨中却又夹杂着一丝悲观,他有些怒气的道:“哥,我也以为我说的够明白了!”
冷笑一声,冥墨烈突然站了起来,一脚踢飞了眼前火堆,火星飞舞,他咬牙切齿的朝冥墨尘低吼:“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死的!你是中毒中傻了是不是?还是你活腻味了想要死,你早点告诉我,我提前送你上路!”
冥墨尘转开视线,无视他的怒火,只是倔强的道:“反正不准你伤害她,如果你真的害死了她,我也不会活下去的。”
闻言,冥墨烈愕然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俊颜上的透着某种的痛楚,一种被人背板后的愤怒,如那受伤了后的豹子,他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的迈出了山洞。
“砰,砰,砰……”洞外一阵阵的声响。
洞内的冥墨尘默默的听着屋外的霹雳声,表情有些不忍,可是眼神却无比的坚定,他知道他这样说会伤害到自己唯一的哥哥,可是他舍不下那唯一的温暖。
两人,一人在洞内,一个在洞外,互不理睬,直到阳光照进了洞内,明亮了洞内的一切,冥墨尘才步出山洞。
洞外冥墨烈靠着洞口落寞颓废的坐着,停止的身影就像是被抛弃了的孤狼,带着别人无法读懂的悲伤。
冥墨尘眼神微闪,缓步走至他身前。
冥墨烈抬头,眼神木然的看着他,眼眶猩红,眼底的脆弱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他无意识的呢喃着。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也想她啊,不比你少一分,可是怎么办,我只有你了……她说过要我保护你的,你出事了……她回来了,看到没有了你,我该怎么跟她交代,怎么交代……”
凄冷的笑依旧,他问:“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闭上眼睛,挡住了眼中所有的酸涩。
——
清晨,双翼苑。
“夫人,您醒来了吗?”屋外,晓梅的声音透过木门传进来。
童雪霜悠悠的睁开眼帘,柔柔的的晨光顺着纸窗照进来,拂在身上暖意浓浓,她收起腿上的书,从床上下来,朝门外道:“没有,你晚点再过来,我还要休息一会。”
“是。”屋外的脚步声渐远。
童雪霜在屋内扫了一眼,最近走至桌边,捡起桌子上已经冰凉的糕点放入口中。
“姐姐,这个是昨天的,你怎么吃了,快吐了,吐了。”软软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童雪霜转头,近在眼前的是少年漂亮的双眸,此刻正笑眯眯的注视着她。
童雪霜转头,淡然道:“饿了。”对于他们的突然出现,她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与惊讶,以他们的武功,这只怕也只是小菜一碟。
冥墨尘听到她的话,眨眨眼,调皮的说道:“姐姐好懒,饿了也不去前殿用膳。”鼓了鼓嘴,又说道:“姐姐要是实在不想去,就叫人送进来也行啊,别吃过夜的东西,对身体不好的。”
说完,就把那盘糕点远远丢开,生怕童雪霜再吃一样。
“无碍。”馊食她都可以下咽,更何况只是过夜的糕点,她转头,看向站在冥墨尘身后,眼神深邃幽暗注视着她的冥墨烈,两人的视线对上,一个清凉,一个幽暗,谁也辨不清里面的情绪。
冥墨尘在一边挠挠头,状似疑惑的瞅着两人,挥手两人的眼前动了动:“你们干嘛?”
童雪霜淡然的收回视线,垂下眸子,没有回答,只是说道:“这样装,不累吗?”
冥墨尘眼神一闪,随即笑开了,眼神闪亮,咧着嘴,笑呵呵的说:“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凑近她,长长的睫毛轻轻的煽了煽,无辜的很。
童雪霜勾唇讽刺一笑,并未言语。
冥墨尘好看的眸子一闪,自动无视她的讽刺,伸手无赖似的把她抱进怀里,头一偏,窝在她的颈窝里,扁着嘴抱怨:“姐姐,姐姐,我好累,背也疼,你扶着我到床上去休息,好不好?”
童雪霜动了动身子,想要推开自动贴上来的身体,却发现自己撼动不了他半分,索性放弃了,冰眸如寒夜氤氲着冷意,她转而望向冥墨烈,直言道:“我要离开。”
他们不是傻子,他容不下她,她干脆剖开了来说,这里她势必是要离开的。
冥墨尘紧贴着她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慢慢的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后退一步,眼神里的无辜单纯不再,转而带着深幽疑惑看着她,蹙眉问:“为什么?是因为哥哥吗?我保证除了这次,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会很安全的。”
童雪霜眼中冰冷依旧,她甚至都没有看向他,而是看着冥墨烈,接着道:“只要你们让我离开,条件随便你们开。”
冥墨烈幽暗的眸子如深渊的寒潭,他不屑的冷笑:“就凭你?”
童雪霜眉头轻挑,妖冶的眸子里冷意不输于他的:“你在意的不就是帝业吗?你想成就霸业,我可以助你,但是,你必须放我自由,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冥墨烈眸子急剧的收缩,盯着她沉静的面容,辨不清什么情绪,然后突然大笑,哈哈大笑,冷酷的眸子里寒气骤然凝聚,他快速的伸出手擒住她的脖子,举离地面,嘴角边上渗出一丝残忍及无情:“愚蠢之极!”
说完,手掌用力,眼中闪过的是嗜血的杀意,看着她的眼神和看一个死人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童雪霜顿觉窒息,仿佛鱼儿失去了水,呼吸困难起来,可是即使这样痛苦,她也只是表情淡淡的看着他,不低头,不求饶,不屈服,静静的注视着他。
白皙的小脸渐渐的变得发青,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已经用完,她勾唇,邪魅的冷笑,困难的声音里带着讽刺:“我要是怕死,就不会还在这里了。”